阿碧接过木桨,将船直向柳阴中划去,到得邻近,只见一座松树枝架成的木梯,垂下来通向水面。阿碧将小船系在树枝之上,忽听得柳枝上一只小鸟“莎莎都莎,莎莎都莎”的叫了起来,声音清脆。阿碧模仿鸟鸣,也叫了几下,回头笑道:“请上岸吧!”
众人逐一跨上岸去,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个不知是小岛还是半岛之上。房舍小巧玲珑,颇为精雅。小舍匾额上写着“琴韵”两字,笔致颇为潇洒。鸠摩智道:“此间便是燕子坞参合庄么?”梁萧取笑道:“大和尚,你是瞎眼呢,还是文盲,或者是脑残?‘琴韵’那么大的两个字,你没瞧见么?这自然是阿碧姑娘的住所琴韵小筑。”阿碧微微一惊,斜眼去端详他一会,见他俊逸不凡,举止颇是潇洒,眸眼总是笑吟吟的。
段誉奇道:“咦,萧哥,你来过这里么?”梁萧摇头道:“不,今天是第一次。”此言一出,连同鸠摩智、崔百泉、过彦之等三人都觉骇然,均想:“没有来过,先前一见面即知晓小姑娘芳名,现下又晓得这‘琴韵’乃她住所,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段誉不信,遂问:“第一次前来你又如何道晓,此所在是阿碧姑娘住所呢?”
梁萧笑道:“猜的。阿碧姑娘音律非常精妙,想必刚才几位也聆听过了,这琴韵二字可以说是她的写照。不知我讲的可对?”阿碧微笑道:“梁公子说得不错,这是我家公子起给我住的,小小地方,实在不能接待贵客。不过这位大师父说要去拜祭慕容老爷的墓,我可作不了主,只好请几位在这里等一等,我去问问阿朱姊姊。”梁萧道:“要去听香水榭么?”
阿碧咦的一下,讶道:“梁公子,你知哉?”梁萧道:“我猜的。”几人听他又是这句话搪塞,不觉得此人更是莫测高深,故意引人犯罪。鸠摩智原就有气,虽已平和一些,但此时见这小子故作姿态,不禁火气重燃,哼声道:“小子,你甚么都说是猜的,不妨也猜猜看,你生命还有多长时间?”
梁萧洒然一笑,说道:“人生不过百年,生老病死乃是常事,福缘厚者多添寿而已,运浅薄命者最多也是早些下黄泉罢了,至于我么?无福无缘,但我肯定比你活得长久。”鸠摩智一听,心头气增,脸色微微下沉,说道:“既如此,请公子上路吧,佛爷送你一程。”语毕,他右手微扬,诸人见状,纷纷惊悚,那梁萧却嬉若如常,眼看掌势便要拍来,只见他呵呵冷笑,说道:“大和尚,剑经你不要啦?”
鸠摩智忽闻此言,霍然一怔,心道:“是啊,剑经在段誉那小子脑子里,若要迫他说出,非着力在此人身上,但一路上,这小子机灵得很,无论我用甚么法子,段誉就是不肯说,这小子也时常出来捣乱。好,我且先不杀他,待到了慕容先生墓前,将他俩一起活烧了就是。”心念至此,手慢慢垂下来,阿碧见这大师不曾发狠,便放了心,笑着将五人引进屋去。
到得厅上,阿碧请各人就座,便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梁萧端起茶碗,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梁萧喝了一口,赞道:“阿碧姑娘,你府上的茶不错,这应该是碧螺春吧?”
“碧螺春”三字一出,那段誉和阿碧皆是愕然,阿碧讶道:“梁公子,这不是‘碧螺春’哉,不过这名儿不错,倒也雅致。”梁萧道:“嗯,我忘了,姑娘请勿介怀。这珠状茶叶在我家乡名叫碧螺春,你们这里应该是叫做“吓煞人香”,以极言赞其香耳。”阿碧笑道:“原亦如此哉!”突然又问道:“梁公子,我想了很久,这瞎眼,文盲,我意理解哉,这脑残乎,介勿解?”梁萧一愕,不想她还记得,顿时失笑道:“脑残是我家乡话,意思是说脑袋残废了,做事不经大脑,还含有白痴之意,总之不是甚么好话。”鸠摩智闻说,还道俩人一唱一和,故意整他,心头莫名火气,又想这小姑娘只是一时好奇,并非有意针对,也就心平气和了。
梁萧叫道:“段公子,你也尝尝,味道真不错。”段誉依言端起茶碗,润了一口入喉,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即点头微微一笑,意思是:“当真不错。”
四色点心是玫瑰松子糖、茯苓软糕、翡翠甜饼、藕粉火腿饺,形状精雅,每件糕点都似不是做来吃的,而是用来玩赏一般。
梁萧道:“段公子,别人不吃,咱们吃。”抓过一块茯苓软糕放进口中,嚼了一会,又道:“我才不跟自己肚子过不去呢,有些人心眼不好,就以为世界上的人都跟他一样。有毒就毒死我俩好了,我见过胆小的,没见过胆子这么小的。呵呵呵,段公子,请,美女亲手做的哦,机会难得。”说着,俩人你一块,我一块,在鸠摩智等人诧异的目光中,一一进了五脏庙,真个饱了小子,饿了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