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完钱,还拉着叶信芳的手不放,就跟终于见到解放军的受灾群众一般,眼含热泪,面带感激,声音颤抖着:“终于……终于嫁出去了,四年了……整整四年了……叶相公,多谢你啊……”
“大叔,别哭了,都过去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叶信芳觉得自己这标准安慰词说得没毛病。
郑近鸿抹了一把脸,“我心里苦啊!嫁祸,嫁祸,今天终于把这个祸害嫁出去了!”
似乎是女儿终于嫁出去了,郑近鸿说话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直接竹筒倒豆子一般说给叶信芳。
原来郑近鸿这个女儿,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别看她年纪不大,却是家里的一大祸害,比儿子都擅长惹祸,为人凶悍,又蛮不讲理,天天在家里闹得个鸡犬不宁,全家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凶名十里八乡都知晓,自十五岁起,家里人就帮她相看亲事,奈何因为名声太大了,远近都不敢娶。
小姑娘虽然嫁不出去,但要求一直都不低,必须得是读书人,还得要有功名,最好还能对她一心一意。
郑近鸿实在是怕了这个女儿,打又狠不下心打,骂又骂不过她,原配发妻留下的唯一骨血,心疼她年少失母,然后就看着她愣是将自己从弱势一方活成了强势方,天天折腾得继妻和其他儿女瑟瑟发抖,只能万事都遂她的愿,这次郑近鸿到省城来陪考,本就存了能不能在落地童生中骗一个女婿,万万没想到,还能遇到他们打赌这般的好事。
一百两换一个秀才女婿,这波不亏。
“好歹也是您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不怕她嫁了人以后吃亏吗?”叶信芳虽然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好,还是隐晦得提了一句,“毕竟这位王兄的为人如何,您还不清楚呢。”
郑近鸿摆了摆手,十分笃定的道:“我那个女儿,就是所有人都死绝了,她都还能活的好好的。”
紧接着,叶信芳就听见老岳父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的养女故事,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丝毫不像是养女儿,活像是供了个小祖宗,还是赖在头顶不走的那种。叶信芳听完,一点都不担心人家姑娘以后会过得不好了,这么明彪悍还丝毫不怕丢脸的姑娘还能过得不好,那还有谁能过得好?他要是穿成一个古代的女孩子,还真不一定能比得上人家。霸道大王妻和她的娇弱秀才夫,叶信芳随便想想就能写出十册话本。
叶信芳本来看着这久聚不散的人群发愁,不知何时才能进去看榜,就见郑少明意气风发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虽然衣衫凌乱,身形狼狈,但脸上却是神采奕奕,身后跟着面色灰败的王健坤,对方看了叶信芳和宋修之一样,就低下头不说话,丝毫没有之前的瑟样子。
“信芳兄第十名,刘兄第五名。”那小脸高兴的,就像是自己考中了一样。
叶信芳心中大喜,三个人都能够一次考过,自己虽然名次最差,但刚好挂在吊车尾上成为廪生,转而问道:“郑小兄弟考得如何?”
院试考试前十名,能够直接成为秀才中的最高级廪生。廪生每月发放廪米六斗,每年发廪饩银五两,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况且廪生最大的油水,是可以帮人做保,领结保,一次一两到十两不等,且一次可以做保五个考生,而县试、府试、院试,层层往上考,钱一次一次的,除了要担风险,这钱真的跟大水推来的一样。
“这次没过,下次再来。”郑少明一脸不在乎,让叶信芳想要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现在的考生,都这么豁达的吗?叶信芳看着他旁边垂头丧气的王健坤,问道:“王兄如此模样,是落榜了?”
“你才落榜了呢!”王健坤也不摆那张丧气脸了,气得直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