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了地龙的屋子很暖和,小皇帝只穿了件薄薄的明黄外衫,坐在桌案前发呆。
桌案上没有放奏折,只放着一件上好的水玄貂大麾,领扣是南荒上供的曼砂红玛瑙。只有两块,另一块给太后做了簪子。
刘总管笑着说:“陛下,越州水患,沈大人确实有功于朝廷。可他也曾是逆贼同党,甚至放走了陛下下令关押的重犯。此功尚不能低过,陛下的赏赐是否重了些?”
小皇帝抚摸着那件皮毛水滑的大麾,那个文人有双清雅如画的眼睛,身量也高挑挺拔风度翩翩。
这件大麾,配他。
可刘总管说得也对。
沈尚书罪身未赦,着实不该以这等宝物相赠。
小皇帝沉默许久,说:“起来吧。”
沈尚书骑马走的很慢。
侍卫也不吭声,默默跟在他身边一句话也不催。
沈尚书知道这人是来干什么的。
不过是小皇帝放在他身边的一双眼睛,防止他半途跑路。
有什么可提防的呢?
那个小崽子明知道他根本放不下北雁军。
北雁关伫立在山头上,冷风呼啸吹过,凄冷如刀割。
沈尚书远远看着营地外围的守军,熟悉的铁锈味扑面而来。他在高烧的晕眩和疼痛中,忽然得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宁。
北雁关的守军向他迎来,有些惊愕地仰头:“沈大人?”
沈尚书和侍卫被请进了营帐中。
如今的北雁军……也不是昔日的北雁军了。
自从张郄死在漠北草原上,北雁军中乱成一团,几个将领各自为政,为了前途和往事争吵不断。
有人尽快在朝中寻到新的靠山,有人觉得张郄之死太过古怪,要找龙椅上的年轻皇帝讨个说法。
把沈尚书请进来的这个张系旧部李虎,就是后者。
他见到容颜憔悴的沈尚书,一双虎目中隐隐含泪,双膝跪地:“沈大人!”
沈尚书受不起他这一跪,俯身要托,却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自己栽倒在地上。只得苦笑叹息:“李将军,跪不得。”
李虎说:“末将在北雁关,已经数月不曾听到沈大人的消息,还以为……还以为……”
沈尚书是张郄身边第一亲信,张郄既死,旁人便都以为,圣上绝不可能饶过沈尚书。
可今日一见,沈尚书虽然神色憔悴步履蹒跚,显然受了不少苦。却至少还全胳膊全腿,活生生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李虎说:“沈大人既然来了,就在末将军中住下,再也不要回京城了。圣上总归忌惮着北雁军的势力,不会再为难你。”
沈尚书说:“陛下若只是想为难我,那倒好了。”
他就这么一副平庸寡淡的皮囊,任由那个权势滔天的熊孩子折腾又能怎么样?
可那个小兔崽子却偏偏抓住了他的软肋,拿北雁军威胁,让他进退两难。
沈尚书还在发烧,被营帐里的炭火一熏,立刻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
李虎慌忙说:“沈大人,沈大人?”
沈尚书有些耳鸣,李虎喊了三遍他才听到。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眉心那个散不开的疙瘩,许久之后才说:“李将军,我这趟来,是奉陛下旨意,命北雁关各位将军入京受封。”
李虎不敢置信地捏碎了手里的杯子:“沈大人!!!”
沈尚书心中太过愧疚,又太过痛楚。
这些将士信他,敬他,把他当做可以为张郄报仇雪恨的希望。
可他却要劝这些一腔热血的将士,归顺朝廷,守好边疆。
这话说得太艰难,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