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夫奋笔疾书,写了一张方子,恭恭敬敬地递上去:“陛下,草民告退。”
小皇帝疲惫地摆摆手:“走吧。”
孙大夫跟着刘总管出宫。
小皇帝从侍女手中接过方子,看了一眼便怔在原地。
“此方需真心一颗,侍从千人,于九州各处寻脂白温玉一方。八抬大轿迎回宫中,置心口熨烫。日日如此,夜夜相依,心疾方可痊愈。”
小皇帝怔怔地看着药方,苦笑一声,喉中尝到了一缕腥甜。
孙鹤白这刁民,居然敢戏弄他是为相思所苦。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心口又再隐隐作痛,疼得眼中溢出泪花。
可相思,是真苦啊……
孙鹤白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摇头叹息。
刘总管拎着药箱走在旁边,他有话要问这位大夫:“孙神医,可是那药有什么副作用?”
孙大夫说:“若说起来,皇上和沈大人的伤病,都没重到无可救药的程度,怎么这两个人,就能为一颗药折腾出生死抉择的气氛呢?”
刘总管惊喜道:“孙神医能医治陛下的伤和娘娘的手?”
孙大夫说:“等你们找到人,再来找我吧。”
眼看松鹤堂已经在眼前,刘总管把药箱还给孙鹤白:“孙神医,辛苦了。”
说完他就急急忙忙回宫了。
松鹤堂里,改邪归正的土匪还在勤勤恳恳地干活还债,把地板擦得油亮发光。
每一味药材都整整齐齐在药柜里摆好,细心地贴了小纸条。
小药童偷懒躲在柜子下面看连环画,看到高兴处咯咯咯地笑起来。
孙大夫脸色一沉,咳嗽一声。
小药童“噌”地跳起来,慌忙说:“师父,沈先生来了!”
孙大夫怔了一怔:“桐书?”
沈尚书在松鹤堂的院子里,漫不经心地拨弄树上的枇杷叶。
孙大夫一脸做梦的表情:“桐书,你……你回京了?”
沈尚书垂首叹息。
他被那个皇上命不久矣的传闻折磨得日夜难安,在江南实在呆不住了,于是一边叹气一边坐船,不知不觉就到了京城。
可京中的传言更是乱七八糟,沈尚书兜兜转转更加忐忑不安,只好找个大夫,看能不能问到一个准新儿。
沈尚书说:“鹤白侄儿,枇杷在北方经冬就死,你是怎么养这么大的?”
孙大夫慢悠悠地说:“只要有心,什么难办的事,到底都能找到解决的法子。”
沈尚书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刚从宫里回来?”
孙大夫说:“皇帝没事,他虽然伤到肺腑,但毕竟年纪还轻,总能拖个十年八年再死。”
沈尚书脸色惨白:“他当真已经病重到如此程度了?”
孙大夫瞥他一眼:“你要是放不下,就进宫看他一眼。那小崽子念你念的不行,还帮你搞到了治好手的药。你就算不惦记他,你也惦记惦记自己的手,见他一面又不会死。”
沈尚书缓缓闭目,一声苦笑:“鹤白,你也觉得我该回去吗?”
孙大夫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谈情说爱的事,难道还要我教你?”
沈尚书久久不语。
他不是莽撞惶恐的无知少年了,人生已经过半,若依然看不透情爱二字,那岂不是,可笑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