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凛低声叹了口气:“如此本末倒置,长久下来,大缙的内政早已腐朽不堪,很多事都不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了。若非因为外强中干,今次区区一个海岛小国,哪敢开几艘战舰就挑衅几百年威名的沅城水师。”
敌方区区几艘战舰,只因配了与战舰契合的船用火炮,便可将沅城水师按头打得无力还手。若谁敢说那种船用火炮有多了不起,傅凛只能嗤之以鼻。
“我就不信,满大缙只有我一人想到要改良战舰与火炮,”傅凛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是懂行的人大都被挡在外头,在其位的人却一知半解罢了。”
孔素廷那般出色的金石冶炼宗师为何不入仕途?为何家学渊源又懂实践的孔明钰,宁愿跑到桐山来,窝在傅凛名下的小工坊做一名匠师,也没打算去州府匠作司谋个一官半职?
因为孔家在官场无人,孔家人又素来清高傲骨,一旦进了官场势必被踩在最底,长才不能尽情施展,满腔抱负只能付诸东流。
还不如躲在清芦继续顶着“诗书传家”的盛名,专心治学,至少还能凭学术上的尊敬得众人青眼相待,在合适的机缘下拿出自家治学成果做些贡献。
“那你也是如此,”叶凤歌点点头,有些懂了,“被‘举荐制’挡在仕途之外的沧海遗珠。”
傅凛垂眸笑笑,没再说话,只是捏着她的手晃来晃去。
“那,‘举荐制’弊端这么严重,陛下不知道吗?”叶凤歌翻手扣住他的大掌,不让他再乱动了。
傅凛淡淡一哂:“知道啊。所以赵才能以寒门出身,短短十数年就位极人臣,跟世家杠得个不死不休。”
这些事,裴沥文的父亲、傅凛的西席裴先生都是讲过的,只是以往傅凛听听就罢,并不觉得与自己有多大关系。
“可是,这‘举荐制’的种种弊端既已影响到国计民生了,为何各地世家还是执着于此?他们就不怕再这样下去,”叶凤歌无端地环顾了四下,突然小声,“搞不好会亡国?”
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国家被彻底搞乱,所谓世家又何去何从?
这样简单的道理,她一个看话本子比看经史子集多的人,在听了傅凛的话后都能想到,那些世家大族的掌事者们不该毫无察觉啊。
傅凛学着她小声谨慎的模样,笑回道:“都咬在嘴里的鸡腿了,叫你吐出来给我,你答应啊?”
一百多年来,各地世家凭借“举荐制”把持地方官员入仕通途,迅速壮大到都快成只手遮天的土皇帝了。
“举荐制”就如同世家叼进嘴里的鸡腿,既已尝到美妙滋味,自然是不肯轻易拱手让人的。
这例子简直通俗易懂,叫叶凤歌顿时醍醐灌顶:“倒也是这个道理。”
她又想了想,忽然歪头盯着傅凛:“莫非,你也想和三姑娘一样……”
“我原本没想那么多,虽早就看出‘举荐制’的弊端,却觉得那和我没太大关系,不好的东西,避开就是,”傅凛握紧了她的手,“最初想与京中达成军械改良的交易时,也只是打着银货两讫的算盘,想多攒些家底好养家糊口。”
今日听了傅淳一席话,他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可他没有傅淳那般孤注一掷、赌上所有的勇气,毕竟他有想要护着的人。
若然这场争斗最终还是世家胜出,曾投身其中的失败者必定会无差别被碾到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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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凤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你说的这些几乎关系天下兴亡之事,我并不能完全懂得,也讲不来太多大道理。但我知道,我的傅小五是个顶顶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