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全本来得了两位干将,心情大畅,想着引李安生与林虎瞧瞧自己颇为自赏的一项工程,还未开建只是存在于设想中的齐齐哈尔唯一一座公园。
他深深懂得人文精神对人实质上的影响,不想地处边荒的齐齐哈尔始终是如此的原始无序与乏味荒芜,想着要为全城人民建一处休憩游览之佳境,于是派幕僚张朝墉择良址好修一座公园。
他的幕僚张朝墉也是个有来历的,在李安生看来,就跟金翰圣差不多的样子,也是满腹的才华,云游天下,偶然到了齐齐哈尔就停留了下来,入署程德全幕府供职,主管屯垦事务。
他的才华倒是真的,出身于书香门弟,以善诗文、精书法名扬乡里,被人誉为四川夔门才子,眼下主管全省的屯垦事务,李安生想着倒是能与他有些共同语言。
程德全倒是极为知人善用,刚才出来往城西走,几句话就将张朝墉的天才设想勾勒清楚,初步选定城西广积仓址,按照自然地势,削阜为台,凿池其下,横架长桥,回栏九曲,再移花木布局,广建亭台楼阁,花费银子也不算多,程德全还打算建些花圃与茶园之类,供全城百姓消磨时光,也算是一项造福百姓惠泽后世的工程。
张朝墉最近也一直在此地按照实地测算,修改方案,程德全分明听到那边的喧哗声中夹杂着张朝墉的斥责声。
程德全神情严肃,快步向前,张朝墉此人高风亮节,能将他惹怒,还真不是一般的小事。
为首的俄人是沙俄常驻齐齐哈尔的黑龙江交涉员,此刻却是在用着yin阳怪气地中国话讥讽张朝墉。
这时早有官差过来将事情的原委禀报上来,原来张朝墉邀友人在此作画,正心情融洽间,恰巧俄国特派员科洛特夫也带人前来游览风景。
两个人本来言谈甚欢,都对此地的格局与风光颇为欣赏,没想到一谈起张朝墉在此地建公园的设想,科洛特夫就有些不痛快,声称此地适宜建俄国风光的私家公园,从建筑学辩论到两国的历史文化,又到清国人的软弱可欺,自然是无好话可说了。
科洛特夫倒还好,也甚有气度,只不过是固执些,但手下的老毛子军官就不那么的客气,嘴巴了不干不净。
可你嘴巴里面不干不净就算了,还在那里亵渎中国传统历史文化,又对张朝墉与他老友所作之画百般讥讽,到后来更是冒出了“支那人愚昧落后怎能绘画该当去喂猪”等语。
张朝墉与他老友自然是火冒三丈,但自持身份,也不去落下斯文架子跟对方一般见识,换做寻常百姓,也许就是隐忍走人。
可这事情就不妙在,也有人是不鸟老毛子的,跟着张朝墉老友吴焕文而来的一位少年含愤出手,三拳两脚便将那三五个毛子武官打倒在地。
老毛子在齐齐哈尔也有好几百侨民,这些武官很没有骨气,立马骂骂咧咧的逃走两个,回去喊救兵了。
科洛特夫自然要求张朝墉将那位少年拿下,并交给他们处置,张朝墉自然是不肯的,于是两人便吵到现在。
程德全听说有这等事,便上前调解,照道理他这将军的面子铁定是要卖的。
只是科洛特夫也是个精明人,索xing装痴作怪,声称几名武官被打成重伤,乃是重大纠纷,他要向京城的公使申请严正交涉,由朝廷来直接施压。
程德全也知道这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还不是借着前阵子的诸多事件,想要扳回一局,重新占据交涉的上风。
李安生他们突袭俄匪,不仅狠狠的甩了对方一个面子,而且还让对方打落牙齿肚里吞,硬生生的吃了个哑巴亏,可俄方炮艇造的孽,却是实实在在的把柄。
此时李安生与林虎都在打量着那位少年英雄,只见他长身玉立,英气勃勃,看岁数二十上下,却又一番沉稳如渊的气度,目光灵动,好一条仪表堂堂的少年俊秀。
这牲口简直就是枚少女杀手啊,就连林虎也一下子就给比了下去,只能沦落到少妇杀手的凄惨地步。
而李安生则是没来由的冒上心头一句话来:草,要是后世哪个腐女看到这少年英雄,只有三个字,求包养。
程德全耐心劝说对方,也不一味附和对方,软硬兼施,端得是条好汉,将军也当得,舌战也来得。
此时倒是有献殷勤之人,向梅宝聪与李安生等人说起这少年的来历。
这少年名叫云飞扬,出身河北沧州老派武术世家云家,其父云中鹗(娘哟,还好不是云中鹤)当年在北方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凡是cha了他旗子的镖局出行,没有哪路大盗敢来惹事,只是后来厌恶权贵仗势欺人才退隐江湖,如今倒是他儿子出道,游侠到了哈尔滨,巧遇因救助穷困散尽盘缠并卖字画筹路费北上的吴焕文,交谈之下,才知道吴焕文打算北上祭拜寿山,为寿山写传记流传世间,这少年便以弟子礼服侍护送吴焕文北上,一路想得,倒是堪称一段佳话。
这寿山,自然就是当年因齐齐哈尔城破而自尽的袁寿山,前任黑龙江将军,程德全的知己上司,他另一个身份便是袁崇焕的八世孙,在甲午战争中英勇杀敌立功,颇有其先祖之风,可惜身在一个杯具的时代,还没有成为他先祖那般的大英雄便饮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