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明着要干起来,哪里还能容情,哪里还有妥协,不如撕破了脸,真刀真枪干一场。
他可是载沣的亲戚,载沣可是摄政王,大清的当权者,天下尽在他手,儿子又是皇帝,哼,他凭着这层关系,谁敢奈何他?他本来就想着要挤走张士衡,自己当这个会办,哦不,总办,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来人,威胁上官,掌嘴二十。”
李安生也不跟他废话,既然明着干,那么就粗糙些好了,威胁上官能治不敬之罪,口头警告也可,若是小官,直接掌嘴。
这么做分明是将辅广不当个人物,彻底踩在了脚下,而且是不会给对方任何的机会。
辅广本来以为抬出庆亲王出来,能够让李安生有所忌惮,收敛些,大家面子上也好看些,哪里知道李安生是个不按规矩来的,丝毫不顾官场那一套,一点情面也不留。
任凭是谁,都要给庆亲王几分面子,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巡抚大人毕竟年轻,过了,太过了。
许多辅广的同僚都摇头叹息,眼睁睁的看着往日里官威深重的辅广给当众掌嘴,鲜血与槽牙从嘴里飞溅出来。
狠,下手真狠,感情这位巡抚大人是来立威来着。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也未免烧的太旺了些,您一省巡抚跟咱这个洋务制造局的小官们来较个什么劲?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辅广平日里专权贪腐,这回却为众人所怜悯。
往后,这辅广算是彻底栽了,再想要作威作福,也要脸上过得去,除非,除非将李安生nong走。
人家背后有后台,说不定还真能成事。
刚革了庆亲王家的走狗官职,又立马将摄政王载沣的亲戚给打了,这位巡抚大人得罪人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辅广好恨,眼神仿佛是要吃人一样,恶狠狠的盯着李安生,丝毫不肯示弱,他从来就没有给如此羞辱过,载沣已经答应他,明年便给他升了苏松太道道台,兼这江南制造局总办一职,也算是个有前程的红人。
自从载沣的儿子当了皇帝,他自己当了摄政王,辅广便立即身价倍增,到哪都给hua团锦簇的围着,捧着,哄着,一个小小的提调,派头比人家上海道台还要大,谁让人家有后台呢。
他倒也是个人物,硬气的很,牙齿给打落几颗,没喊声痛。
掌完嘴,洪老六手一松,他往地上扑倒,半晌艰难的爬起来,口齿不清的拱手说道:“今日抚台大人教诲,下官时刻记在心上,他日必有厚报。”
说着,便低头垂眉,退在一旁,再不说话。
倒也是个人物,李安生暗赞一声,也不好再为难他。
“那好的很,最好如此。”李安生冷冷的回了句,眼光扫过一众制造局官僚吏员,语气森冷。
既然要大刀阔斧,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妥协,要立威,就要立得彻底。
看到这些官吏都噤若寒蝉,李安生微微一笑,立威的效果已经达到,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拉拢人心。
当然不是拉拢这些官员的人心,只要有几个行政上的管理官员便可,可以说,百分之八十的官员都是冗官,完全可以裁撤。
不过,他不打算现在就说出来,还是想要给一些人机会。
再怎么说,浸润制造局多年的,只要没干大坏事,他还是愿意用的。
造成贪污**的,不是人,是体制,在制造局,则是规章制度,是体制与管理。
这种国有企业避免不了有弊病,制定更加合理的管理制度,才是根本,这就是他这个总办需要做的事情。
好的体制与管理下,你想贪都贪不了,或者只能捞些小油水。
将来长兴岛要大兴土木,外高桥港口也要开起来,带动浦东的初步开,需要大量的人才。
这些官员都是关系户,将他们全部开除,等于得罪了大半个清朝官场,要不是周学熙等人知道他的脾气,不然的话也是要打招呼的,这里头权贵子弟、地方大员亲戚等等有着无数,真要理清这里头的关系很是头疼。
李安生索xing借着这个机会,将所有官员全部召集了起来开个会,算是新官到任的见面会。
本来是要接风洗尘的,这是规矩,但是李安生剑走偏锋,连本官江苏巡抚衙门都没去过,忽然来了江南制造局,一时之间倒是像突然袭击一般,人心浮动。
见个面,认认人,过个场而已。
不过,李安生还是开门见山提出了改革的决定,“冗官冗员、冗费、滥支1uan购现象严重,还有进口原料靡费,从今往后,要想办法自给自足。大家回去,都好好想想,如何将制造局里头的弊病都革除掉,此乃头等要务,我可等不及。”
李安生的这句话,重点在于,等不及。
怪不得以江苏巡抚的身份兼了江南制造局总办之职,原来真的是要大展拳脚。
不过,这拳脚也未免太伤人了些,都是打在了制造局这些官员身上,冗官,冗的不就是他们么,八成的官员都是不干事只捞好处的,冗员,冗的也是这些官员手下的一群走狗而已,冗费,不冗,他们这些冗官冗员哪里来的油水?不然的话,他们每日都在这制造局衙门里头hun吃等死干嘛?
李安生话里头的意思,是要断了他们的财路,甚至是直接将一些人踢出制造局,这也未免太绝情了些。
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许多亲朋故旧都是权贵大员,就算是前任的江苏巡抚来了制造局视察,也是笑脸相待,并不会开罪他们,可是,出了李安生这个人物,油盐不进啊。
“这李二愣莫非是看制造局油水丰厚,想要分一杯羹?是了,定然如此,他想要拿最大的好处,自然要裁汰我等。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些,不行,咱们要上奏,要弹劾他。”
“对,立即拍电报到京城去,看来只有请动几位王爷,才能压得住这李二愣。”
“哼,这李二愣果然还是从黑龙江那等穷地方来的官,跟从没沾过腥的猫似的,居然来跟我们抢食?”
“哎呀,人家在黑龙江那等鸟不拉屎的乡下穷地方当了几年官,只怕连棺材本都没凑齐呢,这不巴巴的想要在我们这里捞一票?照我说,咱们大家伙还是吃个痛,凑点钱出来,让这李二愣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马。”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辅广头痛的紧,他入了夜便召集了众人前来商议,却尽是些不着调的。
“可关键是咱们这点银子能不能喂饱那头饿虎啊,万一人家真的在黑龙江穷疯了,狮子大开口?”
“就是啊,可别送了银子,照样给人家一口吞了,这才要命。”
德顺偷眼看了看辅广,见他的脸上浮肿,样貌可怖,再加上一直不说话,更加的阴森。
他是知道些内幕的,李安生在黑龙江跟吉林非但不穷,还富的很,人家有的是手段搞钱,至于贪腐不贪腐,他就不清楚,但想来人家还真不屑于那点钱,黑龙江有啥油水。
但是江南制造局不一样,油水可不是一般的多,这里头的人,这么些年下来,少的也有几万两银子的身家。
“说不定,人家李巡抚亲自任这总办,又马不停蹄的跑来,连苏州也没去,正是想要大干一场呢。”
辅广撇了撇嘴,瓮声道:“那有什么?当年周馥署两江总督又南洋大臣,不照样兼了这江南制造局总办一职?人家可是总督,还亲历亲为,也上奏要裁撤冗员,可结果呢,还不是不了了之。”
周学熙的老子周馥19o4年署理两江总督,的确是想要将江南制造局扬光大的,也是如同李安生一样,上来就想大展拳脚,结果却打在了棉hua上,并没有太多的成果。
当年周馥上奏朝廷:请裁撤冗员,列举枪炮子弹,历年所制,均非精品,火yao一项,比较洋制尤属不逮,非厂员不yu求精,其学力有限,只有此数。
这话是李安生出京前周学熙亲口对他说的,也寄托了养病在家的周馥的心愿。
这每每挤进江南制造局的都是些只想捞银子的庸才,而真正有本事的却给埋没了,或者也根本招揽不到,只能依赖洋人,可洋人哪里是真心的?
培养自己的技术人才,让他们学有所用,这才是正道,可惜冗官冗员使得规模臃肿,根本就无法大动手脚。
周馥之所以没有改革成功,就是掣肘太多,而且下面制造局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辅广的话使得在座官员心头一凛,当年周馥也是想要动制造局的根本,却因为得罪人太多,而虎头蛇尾。
当年周馥作为两江总督,亲自来干这个江南制造局总办,够有魄力了吧。
这李二愣还没搞清楚制造局的水有多深就贸然跳了下来,而且还游的很欢,这是在自己找死。
“先把消息送到京城,我们这里暂时静观其变好了。”
辅广觉得,有必要mo一mo李安生的底,然后再来决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对付李安生,他的办法太多了。
本来他立即可以组织罢工联合制造局中的人脉,将李安生晾起来,可是,他丝毫不敢小瞧李安生,这么年轻的巡抚,而且还得罪过奕劻等权贵,这里头有问题。
从京里来的消息,载沣与锡良等人对李安生还是另眼相看的,作为载沣的亲戚,他需要谨慎。
第二天,辅广等人没有等来李安生的三把火,倒是听到了一个滑稽的消息,李安生跟张士衡吵了起来。
原因是李安生要重新改进“沪六八”,口径改为7.62毫米,并且整个设计也要大变动,如此一来,意味着设计一款新枪,只是碍于张士衡的面子,没有这么直接而已。
大清到现在用过的步枪没有一千种,也有数百种,到现在都没有能够独立设计出xing能优越的枪械来,可以列装jūn_duì 。
“如此一来,不意味着从此不用再向洋鬼子支付专利费么?”辅广用肿得跟猩猩一样的嘴嘟囔着。
德顺躺在了netg上,奄奄一息的样子,作为制造局第一贪,他这次可算是遭了罪了,给淋了水不说,还故意给李安生晾在那好半天。
想到德顺穿着湿衣服在那里瑟瑟抖,强自忍耐,好不容易等到李安生训话完毕才能脱身的情景,辅广自己的背皮凉,好狠啊,要是换了身子骨差些的,早给折腾死了,不死也得变成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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