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被虎子那大嗓门一喊,吓得手一抖,打乱了算筹,手忙脚乱地想摆回来。
眼瞧着小吏的帐就这么算乱了,几人又要白忙活一早,小乙忍不住呵斥了虎子一句:“沉稳点不行吗!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成天咋咋呼呼的!”
一旁拨乱了算筹的小吏是个年纪小小的姑娘,见自己犯了错,愁得眉眼都搭了下来,扁了嘴,委屈巴巴的。
有个年纪大些的文书还在试图挽救一下,却发现怎么也凑不会原先的数,只得先记了下来,从头来过。她气得很,一手叉了腰,一手卷起账册就敲了虎子一脑壳:“叱罗统领是和我等有什么仇不成!统领每次来,这帐都白算了!”
张文书气不过,又补了一下,咬着牙又挤出几个字来:“又!白!算!了!”
虎子被训了,挠挠头,垂了手,耷下了肩膀,闷闷地说:“张大人勿怪,末将就是太高兴了。”她说着,语调又陡然高昂了起来,肩背又直了起来,眼睛亮得厉害,凑到自家将军眼前,献宝似地说:“将军!将军!这次漠北送来的羊有那么多!”
虎子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她此刻亢奋极了,脸都因为激动而红了起来。她没读过什么书,字也就是读读战报兵书的水平。就算是在王娘子处被打着手板学了些书,虎子也讲不出什么膘肥体壮之类的高级词汇,更别提什么无边绿草凭羊牧、一碧无垠骏马翔这种长难句。
“多好啊!多好啊!多好啊!”虎子反反复复地说,用手使劲比划着:“那么多羊!多好啊!将军你知道吗!有那么多!多好啊!”
她说到高兴处,汉话都不够表达她的喜悦,不自觉就说成了自小说的鲜卑话,咕噜噜得说了一大串:“将军!一眼看不到头的羊群!咱们去接的人根本不够忙得,现下都去城外庄上帮着搭羊圈了。那马,比当年将军你带着大伙儿套的最好的那群野马还壮!”
旁边的几个小吏里头,有听得懂鲜卑话的,发现统领大人说到激动,突然说成了鲜卑话,偷偷笑了起来。听不懂的人,只看到统领大人手舞足蹈的,却不知几人为什么笑起来,连忙悄悄拉拉旁边的人,这才听了个翻译版,也偷偷乐了。
张文书年纪最大,见了手下几个年轻人咬耳朵、看将军的笑话,分别瞪了过去。
几个小书吏便都缩了脑袋,低下头憋笑。
府上的规矩并不多,工作尽职尽责就行。平日这些小书吏悄悄偷笑玩闹,小乙都没太拘着。这几个小书吏都很年轻,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小儿郎呢!
小乙听了虎子说的,也高兴了起来,连账册都扔到了一边漠北营送来了这许多东西,说明草原今年水草丰美,牛羊肥壮是个丰年!
漠北营多年战乱不断,不是突厥前来掳掠,便是隋军出兵征讨,没一年消停,府兵们都过得颇为辛苦。这休战第一年,就能遇上了好年景,这下漠北军民都能过个舒坦的冬日了。
真是老天开眼!
虎子得了令,便喊上了府里的文书们,还有正苦哈哈地跟着王娘子学认字的亲兵们,赶往远郊新买下来的庄子上帮忙文书们能帮忙记账、清点,亲兵们负责搭新羊圈、马棚。
小乙的亲兵基本全是她曾经的同袍,个个都是草原上讨过生活的,知道放牧不易,最是宝贝牛羊与骏马。众人一听说有牛羊骏马送来庄上,哪里怕什么羊圈不够放、马棚不够住的,当下就跟王娘子告了假。怕人手不够,还各自喊上了自家在府中的爹娘兄妹,家里头能顶用的十几岁孩子也都带上了。
柯平在新买的庄子上筹备,要规划屋舍、建新屋,还要准备主母要求的什么公共厕所、公共澡堂之类的,忙得不可开交。庄子离城很远,快马也要大半日功夫,柯平没法时时顾着府里,便临时由喜子代管着府里的事。喜子听说这么多人要出门,连忙交代了小仆们,准备上清水和食物,一同陪着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