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藏讹庞听李清说起秦州的那场血战,心头也不由得隐隐发痛,转战南北的悍将张陟被云峥制作成了蜡人不说,近六万铁骑全军覆没于乱石坡,这让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未能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
“末将奋勇厮杀,麾下的兄弟们也抱着决死的想法向前冲锋,国相可能不知,区区三十丈长的一条小山坡,竟然让我四百余名属下倒在了那里,当末将冲上山坡之时,身边从人寥寥无几,宋人悍将郎坦堵住了微臣刚刚冲开的缺口……
末将此时已经是精疲力竭了,勉强与郎坦厮杀一阵,就被郎坦的连枷击碎了头盔跌落进了山坡下的尸山血海里……
末将不知道自己在尸体堆里躺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尸体已经发臭了,宋人民伕就在不远的地方打扫战场。
于是末将就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躲在距离战场不远的一个草丛里,如果不是因为草叶上多少有些露水,末将活不下来我的机械章鱼。
在草丛里趴了三天,却被一群来战场搜寻食物的宋国流民抓获,他们准备将末将开膛破肚之后吃掉……”
说到这里,李清张开了嘴,笑的极为渗人一字一句的有对没藏讹庞道:“结果,他们没能吃掉末将,却被末将给吃掉了。
国相有所不知,末将吃人的那个晚上,月色如同染血一般,当末将胸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之时,就如同野狼一般朝着天空中那轮血色的月亮嚎叫……”
没藏讹庞也把杯中酒喝掉,冷冷的道:“那段时间战事倥偬,老夫日日观看天象,并无红月这样的天兆发生。否则,即便是大夏的史官不记录,宋国司天监的也一定会有记录。
变红的恐怕是你的眼睛吧?”
李清笑道:“国相明见万里,确实是末将眼中流血泪了。”
“这么说,是那个妇人让你安静下来的?”
“是的,只有那个妇人留在末将的身边,末将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头猛兽!”
“成为一匹野狼没有什么不好,如今正是千年未有之大变革之时,老夫都恨不得化身猛兽去为大夏国抢来更多的利益。
你既然不愿意当毫无人性的猛兽,那就继续去做你的人吧,这猛兽还是让老夫这样的人来做吧!”
没藏讹庞说完这句话,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站起身沿着滦河向上游慢慢地走去。
李清夺过侍女手里的酒壶,一口气将酒壶里的酒喝干,神经才放松,刚刚喝进去的酒浆似乎全部化作汗水转瞬间就打湿了厚厚的棉衣。
刚刚离去的那个人,如今恐怕真的只能用猛兽来形容,能面不改色的亲手勒死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妹妹,能亲手杀掉自己想要伸手的长兄,能心安理得的将侄女收归自己的后宫,这样的男人,恐怕真的不能用人的意识去衡量了。
回到哑娘的身边,李清只是朝她笑一下,就在哑娘的搀扶下进了自己的帐篷,脱掉身上的裘衣之后,再脱掉穿着的已经发潮的厚厚棉衣,身上的里衣已经变得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他知道,就在刚才的时候国相对自己已经动了杀机,他之所以会离开去河边散步,就是不想自己下达杀戮的命令,看得出来,国相刚才忍得很辛苦。
哑娘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只是匆忙的帮着李清擦拭身体,然后找出新的里衣和棉衣给他穿上。
换了衣衫的李清,觉得全身都非常的轻松,上午时分还觉得非常难受的肺部,此刻呼吸起来变得极为顺畅。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这样痛快吸气的时候,好像还是好几年前,既然已经躲过了危机,李清这时候只想好好的洗一个澡。
遂笑着吩咐哑娘道:“弄一桶热水来,越热越好,我打算痛快的洗个澡,说不定身上的病气就没了!”
没藏讹庞笑眯眯的向每一个朝自己施礼的部卒示意,有时候还会上前去亲手拿勺子搅动一下火头军正在煮的肉汤,如果看到有肉骨头就会满意的大笑。
如果只是看到清汤,就会朝跟在自己身后的将军发怒,整整一个下午,没藏讹庞都是在这种无畏的忙碌中渡过的。
他担心一旦自己闲下来,就会用刀子把那个不愿意成为野兽的李清剁成肉酱。
大夏国的所有人从今往后唯有化身野兽,才有可能在这个大变局中活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