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玉良占着嘴,只恣意一仰脸。
霍临风仰望树间,风吹叶动,闭目细听可捉一味衣袍。睁眼的瞬息,一道人影“唰”地飞过,恍如晨间露,快似雨中电,眨眼又跃一树,身姿轻过翩飞的鸟雀。
容落云的轻功他见识过,缥缈如鬼仙,忍不住问:“二宫主练的是什么轻功?”
刁玉良咕哝道:“八方游,听过吗?”
何止听过,霍临风儿时习得“神龙无形”时,曾听霍钊亲口说过,世间轻功百种,“神龙无形”可挫九十九而不败,但遇仙步“八方游”,唯逊一筹。
八方游,燕羽轻,快不可追。
霍临风紧盯林间,朦胧影来去,叫人来不及追随。一盏茶的工夫,容落云翩然而降,落地无声,恰似羽毛触地。他用衣摆兜着果子,冲刁玉良哗啦啦一倒,说:“够你吃罢,树都叫我摘秃了。”
刁玉良喜滋滋道:“多谢二哥,够吃一路了!”
容落云轻抚小儿脑袋,一抬眼,见霍临风掬着一叶碧波立在远处。他踱去,佯观青山假望水,扮作不经意踱至对方附近,三步远,然后有样学样地一声轻咳。
霍临风回了神,掬水在手递给对方。容落云低头净面,抬手拭水珠,袖中掉下遗落的野果,他一把接住,擦了擦,塞入霍临风手中。
“给我?”霍临风微诧。
容落云点头:“嗯。”后退着,一桩桩说着,“谢你的水囊、衣裳、还有这捧湖水。”说罢转身,他拎起盛红鲤的木桶,登车准备回程。
马鞭轻甩,上路了。
布帘绑紧,阳光洒入车舆,容落云倚靠车壁观风景,仍是来时姿态。刁玉良揣着满怀野果,嘴不停,嚼得舌头都隐隐泛绿。
一口气行了十余里,霍临风放缓速度,叫马儿稍缓口气。恰有一只蜻蜓飞来,越飞越低仿佛体力难支,竟落在他的肩头歇脚。
刁玉良兴奋道:“常说美人招蜂引蝶,杜仲,你俊得引来蜻蜓啦!”
霍临风忍俊不禁,稳着肩,轻轻偏头用眼尾看后。余光捕捉到容落云,那人安静,见他回头便低头,不欲与他消磨。他却追着:“宫主,这只蜻蜓送给你如何?”
容落云声音很轻:“蜻蜓于天地中自在来去,非你所有,你凭什么送给我?”他无意抬杠,更像是感慨,说罢一拳砸上对方的肩膀,“蜻蜓低飞,山雨欲来,快走。”
霍临风扬鞭:“驾!”小马车疾驰,蜻蜓就此被遗落。约莫过去二三里,他倏地想起刚刚那一拳,回头兴师问罪:“宫主,你又对我动手动脚?”
打不得骂不得,闯什么江湖?容落云心中暗诽,面上竟粲然一笑:“不许?”
这笑容甚为突然,明眸皓齿镀层光,一方车舆跟着光风霁月。霍临风急回头,压下一丝不争气的妥协,掩住一分没出息的屈服,挣扎半晌终究是输了,回答道:“宫主随意。”
无言挥鞭,想他钢浇铁铸二十三载,竟也会为一份好颜色而折腰。
马不停蹄地赶回西乾岭,入城,正值晌午,宽街窄巷尽是袅袅炊烟。途径长河边,“吁!”容落云呼停马车,“你们先回罢,我要去朝暮楼。”
他扶着霍临风的肩膀跳下车,扭身与之对视,脑中勾出七七八八的琐碎话。最喜温柔乡,雨迹云踪翻覆尽,娇娥慰我度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