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落云转身欲跑,要回醉沉雅筑躲雨下棋。霍临风一把拽紧,犹如衔住兔子不撒嘴的鹰,嫌他不叨扰,眼下遇见找什么段怀恪?他这儿备着甜丝丝的梨片,下那劳什子的破棋!
登上邈苍台,他冲众人吼道:“各寻地方躲雨,不准进殿!”
弟子们四散开,树下、檐下,蜂拥着挤满了。霍临风拉容落云进入沉璧殿,仗着身份霸占整间殿堂,桌上油纸一包,打开是一小把梨干。
容落云嘀咕:“这般小气,哪够我吃。”
霍临风说:“一次送二斤,我再找什么由头前去叨扰?”
这挖苦悦耳,容落云扔嘴里一片,咀着说:“多着呢,枯萎的莲花要更换,鸽子和喜鹊要喂,白果树要浇水。”一顿,难为情又矜持,“浣发就不必了。”
霍临风内心乐不可支,瞧着对方面色红润,底气也足,估摸内力恢复不少。他略过那些丫鬟活儿,随口问:“浣发不用,探心脉用不用?”
山中禅院那一探犹在脑中,心都要蹦出嘴巴,嘴巴都要沉吟些臊人的……容落云转身不言,似是烦了、恼了,由桌旁踱至殿门后,又慢慢转回来。
他拿段怀恪作箭,说:“大哥探手脉便可。”
霍临风走去:“大宫主懂医,自然比我厉害。”近至身前,犹如擦颌边油滴那回,掌托小脸儿指作巾,将其面庞的雨珠揩去。
与此同时,容落云悄之又悄地挺了挺胸膛。
他支着两手,手里拿着油包梨片,嘴里那片都忘记咽掉。那大手下移,于他心口处覆盖严实,隔着初夏薄衣擒住他剧烈跳动的心脉。
扑通,扑通,殿中似有回响。
一门之隔外,听得见弟子们嬉闹。
容落云恍惚不已,喃喃问道:“你心踉踉跄跄是何意……”
一刹那,霍临风眼中尽是斑驳,洁白玉兰,淡灰手帕,粉莲青叶藏着红鲤。他的心脉乱得不像样子,哪有资格探人家的?大手向下,摸到容落云的侧腰狠狠一勾,揽住了,抱住了,抬首用下巴蹭对方的额发,低首用薄唇蹭对方的鬓角。
“宫主。”他嗓子哑着,“你自己听。”
容落云被按在坚实的胸膛上,惶惶闭目,那有力而慌乱的心跳投入耳中。如他比武那日的击鼓声,也如霍临风寻他时的马蹄声,掩过雨声,遮过风声,搅乱这大殿安宁。
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雨势渐大,杜铮见主子迟迟未归,便送来油纸伞与披风。他一股脑冲入殿内:“弟弟,仔细又受寒!”定睛,那弟弟与容落云立在一处,两人比着赛的脸红。
霍临风走近,低声咬牙:“真会挑时候!”扯过披风折回,扬开一展为容落云披上。容落云尴尬极了,仿佛叫人家大哥撞破了什么。
他又不敢猜想,若杜铮没来,刚刚会发生些什么。
“我先走了。”他欲离殿躲避,躲得远远的,“我要去朝暮楼。”说罢便走,走出几步一定神,小声补充,“我姐雨天爱吃热锅子,我就用个饭……不做旁的。”
这一句不打自招搔人心头,霍临风格外受用。
雨一直下,众弟子操练不成返回千机堂,借机消磨一日。待天黑,霍临风去无名居转一遭,容落云还未归。
换了缸中莲花,喂了喜鹊信鸽,拾了白果落叶,容落云仍未归。
下着雨,估摸会留宿。
他回竹园休息,夜半风狂雷惊,又将他吵醒。披衣下楼,寻树枝为玉兰加固,折腾完消弭了睡意。丑时将过,他执伞提灯离开竹园,出千机堂,沿长街慢步至子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