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东,比邻祝家镇,多种粟,小岛荒僻不具大族。”
“师父何名,家中还有何人?”
“师父乃归隐游侠谢彰,家中只有兄长。”
“你今年多大?”
“属下今年二十有三。”
桌上鸦雀无声,皆被一连串追问骇住,确切的说,是被段沉璧的气势骇住。霍临风应对沉着,无一字磕绊,答完平静地看着对方。
如对峙般,如绷紧弦。
久久,段沉璧忽地一笑:“陪我饮一盅。”
霍临风端杯敬酒,仰颈饮尽一盅辛辣。这口酒从喉间滚入胃中,衣裳之下,一滴冷汗从后心沿着脊梁滑落。
待夜深席散,众人走得干净。
段沉璧进内堂就寝,容落云跟随侍奉,点灯铺床好一通忙活。他拧湿布巾递上,趁其擦脸的工夫去燃香,问:“师父,你为何问杜仲那般多?”
段沉璧答:“他拔尖儿,为师好奇。”
容落云说:“旁的就罢了,操练之事呢?”他将铜炉盖好,“他刚来时极其严苛,弟子不服,被他生生练得服了。”
段沉璧静静听着,躺好盖被,落下帷幔,那徒弟竟然还未夸完。早知这个如斯主动,哪用他浪口舌亲自去问。
关好窗,容落云备上一碗水,准备回无名居了。还未走到门口,段沉璧在床中说:“明日叫怀恪理事,你陪我四处逛逛。”
他应道:“是,师父。”
段沉璧又说:“叫上杜仲一起。”
他问:“为何?”
段沉璧哼道:“瞧他长得俊,不成?”
容落云答应完出去了,将门关好,转身踏入一片月光。他走下邈苍台,踩阶时自言自语道:“我也瞧他长得俊……”
一不留神,这轻功第一崴了脚。
容落云感慨,情爱真叫人受伤哪。
第36章
霍临风是活活热醒的,江南的夏日实在磨人。
薄纱帐都觉得闷,撩起扎住,探手端一杯山泉消暑。不料杯中空着,他起身去桌边倒水,那紫砂壶竟也是空的。
杜铮向来伺候得细致,从未有过无水可饮的情况。眼下不单如此,铜盆无水净面,木桶无水沐浴,就连园中大缸也无水洗菜浇花。
再瞧梨木架,空空荡荡,没挂着备好的衣裳。霍临风心头讶异,不禁踱至小榻边坐下,默默端详罢工的这厮。
杜铮蜷缩着,窗外投来熹微晨光,照亮他面上的泪痕。一宿了,他以泪洗面整整一宿,眼睛哭得肿成了桃子。
十五岁进侯府伺候,至今已十年,这是他第一次破天荒地罢工。脑中乱糟糟一团,手脚不听使唤,心头被那句“我跟容落云好了”堵得水泄不通。
少爷居然跟容落云好了……
当初誓要潜入不凡宫,雄心壮志足着呢,怎知锄奸惩恶变为卿卿我我?就算容落云并非传言那般,哪怕容落云善良仁厚,那结交为友、为兄弟、为知己,怎的一跃变成相好了?
好坏不论,旁的都不论,关键,关键……关键容落云是一名男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