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邻居了,继续做题。
在太阳落山前,顾青云终于写完题目,又把四道经义题的答案都抄到试卷上。见自己的字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字体圆润有筋骨,看起来很漂亮,但他内心却有一种忧虑:他的字很久没进步了,和去年相比,看起来都差不多,尽管他还保持着日日练字的习惯,就是在船上也趁着船只平稳的时候继续练字,但还是觉得进步不大。
方仁霄说自己的字体已经到达一个瓶颈,他能指导的已经指导了,剩下的就靠自己顿悟。
顿悟?这传说中的东西,他只听过没亲身体验过。
把试卷晾干后,顾青云没有点蜡烛。因为他已经把试题做完了,如果没做完的话是可以点蜡烛,蜡烛的光和油灯的光区别很大。原则上太阳落山就要交卷,但点上蜡烛的话,可以推迟到蜡烛燃烧完毕才交。
可以说,三根蜡烛燃烧的时间就相当于可以比规定的时间多出一部分时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顾青云当然不会随意浪费,万一他明天的考试不顺利呢?
他把试卷放在窗口,没一会,就有人来把试卷收走。此时天色渐黑,他这里是巷子的最里面,光线暗得比别人快。
站起来跺跺脚,感觉温度又开始下降了,有点冷,今晚该怎么过?顾青云看着那木炭,肯定不够烧的。
不久,晚饭送来,照样是烙饼和清水,这次的清水竟然已经冷了!顾青云不想喝冷水,就点起油灯,把瓷碗放在油灯上面熏一下,起码要让清水多点温度。
好不容易把冷掉的烙饼用温热的清水就着塞进嘴巴,顾青云就开始琢磨着什么时候睡觉。这次可是要睡到天亮,差不多五个多时辰,都得蜷缩在一起,肯定不舒服。可看来看去,还是不行,都直不了身体。
没办法,整个夜里睡睡醒醒的,一会换一个姿势。顾青云早晨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酸痛,因为太冷而使劲缩在一起,他的骨头都疼起来,尤其是肩膀。
赶紧起来跺跺脚,不久上完厕所后,他把炭盆的灰倒入马桶,这才觉得舒服点。
郁闷,别人可能三天都不方便一次,可他的生活习惯规律,每天早上固定是上厕所的时间,一想到要在这间号房里度过一个白天和晚上,就觉得恶心。
不过一想到那次乡试靠近臭号的体验,他觉得这一点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心情就舒畅了。
第二天,是考算学和诗赋。他看了下题目,发现现在的算学都是考察考生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比如打仗的时候有多少人,每人每天消耗口粮多少,而各地有多少存粮,距离打仗之地的距离是多少,如果你作为一个负责粮草的官员,应该怎么调粮才能让士兵们不断炊?
还有关于水利的题目,都是涉及到实际问题,让考生写出实际算法和做法的。这让顾青云松了一口气,反正,算学的题目越难越好,要不然他怎么和别人拉开差距?
只可惜,对于他而言,这些算学题都不算太难,他很顺利答出了,这让他颇为失望,还不如难一点呢。
下午就只剩下一道诗赋题了,大概是因为在第一场,所以他觉得不怎么难,虽然还是要抓耳挠腮一番才作出来,但起码觉得自己水平在提高。
看来,娶个好诗文的妻子还是可以受点熏陶的,自己在船上和她日日相对,在他的主动求虐下,两人开始连诗。这不,在妻子面前丢脸,在考场上就不会丢分。
傍晚,顾青云点起一根蜡烛,再把试卷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后,觉得没什么错误了,这才把蜡烛吹灭,把试卷放在窗口。
蜡烛刚一灭,立马就有人来收试卷。
等吃完晚饭后,顾青云开始在原地跺脚。他发现今晚的温度比昨晚下降得快,现在才入夜没多久,就已经感到冷了。
不久,他发现似乎整个考棚的考生都在跺脚,声音很大。大家交了试卷,这第一场就算结束了,等明天一大早,大家就可以出场回家,半夜再进来。
“好冷啊!隔壁的兄台,你还有木炭吗?”顾青云正在跺脚呢,就听到隔壁有人在使劲踢他的墙壁。
“还有一点,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又不能给你!”就是他乐意给,想找地方递过去都没地方,更别提他不会给了。
“好冷啊!”那人很是羡慕的样子,扯着嗓子道,“今晚在下肯定睡不着,不如咱们聊天吧。”
顾青云忙拒绝:“不好,我不想扯着嗓子叫。”
“那不勉强兄台,在下找隔壁君去。”那人也不强求,顾青云又听到他在踢隔壁的声音。
这一晚,大家都在大声和隔壁的人说话,偏偏还说得津津有味。而他隔壁大概是一个学霸,他和邻居讨论问题的时候,邻居大概做错了,一时之间没心情和他闲聊。
为此,学霸还想重新找他聊天,可顾青云当做听不见,不理他。
晚上,即使他烧上木炭,半夜还是被冻醒了,喷嚏打了一个又一个,缩头缩脑都不能抵御寒冷了,无奈之下,他把所有的木炭都点上了,最后还是觉得冷。
我靠!顾青云掏出手帕擦擦鼻子,自己是不是快感冒了?怎么温度一下子下降这么多?这还是三月份呢,如果是前朝的二月份考试,那该多冷啊?
现在他完全睡不着了,冷冰冰的墙壁和木板让他坐立难安,只能把木板都竖立起来,自己在窄小的屋子里走来走去。
最后没办法,见离天亮还有很长时间,他就把剩下的两根蜡烛点上了,用来暖手,即使这样,也只能支撑一小段时间。
顾青云知道,肯定不止他一人觉得冷。
喝酒吧,喝酒就不冷了!顾青云把带来的枣酒喝下一口,冷!在嘴巴里含了好大一会后,才吞下去。顷刻间,肚子才热起来。
舒服!
顾青云叹了口气,幸亏还有这神器在。难怪方仁霄叮嘱自己一定要记得带上枣酒。要不是官府规定了酒的定量,他还真想带多几瓶。
估计有些人会带人参酒,啧啧,年轻力壮的,喝多人参酒会好吗?
之前在贡院外排队的时候,他发现大家带的酒不一样,有些人带浓度高的白酒,估计就是为了取暖。
这一夜显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终于天亮了,他们这才按顺序在士兵的带领下出了贡院。
门外,照样是等待的人群,只是这次,几乎都是马车在等,把空位都停满。
“叔!”顾三元眼尖地找他,立马就把手中的棉袄给他穿上,一边说道,“家里人急死了,昨夜开始起风变冷,大家担忧坏了,今天半夜我们就来这里等了。你没事吧?”
“还好。”一阵暖意袭来,顾青云舒服地叹了口气,赶紧在顾三元的带领下找到自家的马车。马车里何谦竹已经在里面了,方子茗父子在另一辆马车上,这是事先已经说好的。
他定睛一看,只见何谦竹裹着棉被躺在软垫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见他进来,也只是微微睁开眼睛,连话都不想说。
顾青云也不理会他,他现在困得很,赶紧躺下去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到家了。
刚一进门,整个方宅就沸腾起来。
“薇儿,这两天还好吗?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闹你?”顾青云看到简薇快步走来,吓了一跳,瞌睡虫都跑了。
简薇看着蓬头垢面的夫君,都快哭了。从认识到现在,夫君的外表一向是整洁干净的,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邋遢的样子?她知道,夫君的五官算不得俊美,但整张脸是耐看型的,越看越好看,而且他身量高,身姿挺拔,稳重有礼的样子,在很多场合都不会失色。
这样的夫君她当然满意,可现在看到他眼底发青的样子,心就忍不住疼起来。
“我在家样样都好,你怎么不关心一下自己?”她心疼地扶住他。
顾青云忙小心避开,道:“不行,我身上脏,等我洗澡后再靠近我。”
“行了,赶紧先让大夫给青云看看。”连氏见大夫已经看完其他三人了,就赶紧打断小夫妻的闲聊。
还是身体要紧。
家里已经重金请了相熟的大夫在家等候,可以肯定,这个时候大夫的热门程度,他们能抢到一个是非常幸运的事。
大夫看了后,说出诊断的结果。
谢天谢地,大家都松了口气。
顾青云没有得风寒,不过还是被灌下一碗药汤。
何谦竹是轻微风寒,吃了药后就在何叔的服侍下睡着了。
方仁礼和方子茗都还好,和顾青云的程度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四人精疲力尽,这只是第一场,还有后面两场,想顺利度过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