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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一年,京城的年味还是那么重。
比起去年,顾青云今年更加忙碌了,因为他写出的第二册算学书,还有他受到过皇帝的赏赐,这让他过年交际的圈子又扩大一些,认识的人越来越多,这算是痛并快乐着吧,别人还会羡慕呢。
还有一事,刚过完年,朝廷正式上班时,方仁霄上交的致仕申请就批复下来,和他相同动作的有几位,皇帝按例赏赐了一番。
不说方仁霄,顾青云就有点不习惯。他都习惯每天早晨和方仁霄一起吃早餐,大多数情况下,他还借着方仁霄马车的烛光一起去衙门,中午休息时习惯家里送来两份中餐,冷不丁的,现在只剩下他一人,还真一下子有点失落。
他是如此,就更别提方仁霄了。
方仁霄做了三十几年的官,早就习惯天天有事忙,如今让他一下子空闲下来,那滋味很是难言。刚开始他还挺高兴地对着家人说:“老夫忙了几十年,今天总算是能空下来了,以前还没有空闲时间去钓鱼赏花,明天开始,老夫就有大把时间。呵呵,老夫在官场几十年,能善终也算是一种圆满,仔细一算,当初和老夫一起考上进士的人现在还活着的没有多少了。”
当时他的表情还挺开怀的,顾青云等人就放下心来。
尤其是顾青云,心里羡慕得紧。方仁霄算是寒门出身,品级一直没能升到四品,没能进入高级官员的行列,可他在朝中几十年,躲过了官场中无数的风风雨雨,能安然致仕可是一种本事。
自己以后能像他这样,也是不错的。
孩子们对于太外公的致仕可是高兴得很,可除了顾景,其他人都有事忙,没过多久方仁霄就厌烦了,毕竟他其他的好友还有在朝中做事的,能陪着他的只有两个好友,大家天天大眼瞪小眼,总是钓鱼赏花也不是个法子。尤其如今是正月,天寒地冻的,天天往外跑真是冻得慌,家人也不放心。
于是,等顾青云注意到时就发现方仁霄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
“老师,今天不出去赏花?”顾青云散值回来后,经过院子时发现他在小花坛前看着那盆什么冰蟹玉盘,手中还拿着剪刀仔细修剪,一脸的严肃认真。
方仁霄抬头望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
顾青云笑笑,想起简薇昨晚上和他说过的事,知道他很是无聊,就建议道:“老师,您的这盆菊花早就修过几百次了,我怕您再剪下去,今年秋天它不开花就不好了,过犹不及。您有空的话,还不如把院子里的腊梅剪下几枝送给外婆呢。”
这次方仁霄终于有反应了,抬头看了他一眼,闷声道:“你倒是挺会讨人喜欢的。”
顾青云把身上的斗篷解下,随手递给春分——以前的春分已经嫁出去了,新买回来的丫鬟名字还称之为春分,自己则蹲在方仁霄身边,往他旁边挪动两步,笑道:“老师,我知道您退休一时半会没事做不习惯,可外婆开心啊,你看她最近心情多好!以前你老说没空陪她外出礼佛什么的,现在终于有空了……”
方仁霄一听,不由得一愣,手中修剪的动作停下,直愣愣地盯着眼前被冻得坚硬的泥土瞧。
顾青云微微一笑,声音放轻,慢慢说道:“您刚过六十五岁,身子骨又健朗,实在闲不住的话可以写写您的自传什么的,把您几十年来的经历写成一本书,您知道的,我和谢驸马是好友,他有一间印书坊,印书什么的都很方便,到时您写出来,我付款。”
老师这段时间的没精打采不就是退休综合症吗?在退休官员身上发生的几率很高。
“老夫这点微末本事怎能写自传?也不怕贻笑大方!不行不行。”方仁霄回过神来,忙笑着摇摇头。
“又不是多严肃的事,只是把您的人生经历写下来,给后人一个参考,没让您修史。”顾青云觉得自己是真诚的建议。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的《几何》翻译进度才到一半,最近被那些字母折磨得够呛,加上云南司的事多,累得他晕头转向的,这不,刚过完年,又开始忙起来了。
方仁霄若有所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然您可以接受皇家书院的邀请啊,算是发挥余热,还可以和一帮小孩子玩,他们多可爱。”顾青云说起前几天的事,皇家书院给老师发出邀请,想聘请他做书院的老师,算学、经义、诗赋,他想教哪科就教哪科,由他决定,待遇不错。
方仁霄是正经的进士出身,为官时无劣迹,侄子和弟子都是二甲进士,现在已致仕,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以教书,所以他能接到书院的聘请,顾青云一点也不奇怪。
方仁霄还在考虑中,听他的意思,似乎是不想去教书,还没有回复皇家书院。
“不行,不行,小孩子老夫可受不住一帮小鬼头,老夫年纪大了,不想去受折磨。”方仁霄一听到“小孩子”这几个字就猛摇头,“小石头和小鱼儿小时候可把老夫给折腾了一遍又一遍,如今老夫一把老骨头,实在是不想再和小孩子打交道。”
作者有话要说: 用语音码字,只能偷偷躲在房里小声说,不知为何有种羞耻感,〒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