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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上悲欢离合,剧情恰如其分地荒诞又可悲。
宋熠登上二楼围廊,脚步转到谢祭酒的方向,就听到坐在靠背椅上的锦袍中年手敲桌面,和着节拍轻轻吟道:“自从消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不为旁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
戏台上的张生已抛弃了崔莺莺,并十分荒唐可笑地为自己的始乱终弃做注解,自云: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
张生明明做了负心人在先,却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说,我之所以弃绝与莺莺之情意,实则是因为崔莺莺天生尤物,妖调惑人。谁跟她在一起,谁就要受她的害!
所以我抛弃莺莺,是大勇大义之举,是非常及时的止损行为,是值得世人称道的!
《莺莺传》行文何等幽艳奇美,岂料结尾写书人却如此反转。
台上戏角们忠实地还原了原著剧情,直惹得戏迷们纷纷不满。剧还未全终,竟已有人高喊起来:“张生岂可如此?快些回去,还与莺莺在一起!”
又有人哭道:“莺莺岂可另嫁他人?纵是张生不娶,也该等他回心转意才是!莺莺纵是嫁了他人,只怕心里也不痛快,实在太苦!”
围廊上,本来还打着拍子,似乎听曲听调很是享受的锦袍中年忽地将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就指向堂中大笑起来:“做戏成疯,看戏皆傻!”
他的举动唬了周围人一跳,谢昀一抬头,看到宋熠过来了,忙对他招手。
宋熠举步走近,锦袍中年脸上还带着难以形容的笑意,这时转过头来,目光稍一打量宋熠,开口却道:“宋熠?台上笑,台下笑,台上台下笑惹笑!你做何对?”
这一开口,竟是抛出了一副上联。
但他的联却有问题。
说什么台上笑台下笑,可实际上这台上台下哪有笑了?
分明大都是在哭!
便是有不哭的,但若非要说笑,怕也只有他一个人在笑。
还笑得这样张狂。
只怕他明说是笑,实则是在以笑讽哭。
此人倒有几分魏晋狂生风范。
宋熠丰神朗朗,眉目湛然。虽然对方气势不凡,开口考校,他也不落下风。
只凝视对方,道:“看古人,看今人,看古看今人看人!”
这下联对得委实是太妙了,对方借戏笑世人,宋熠借古人看人。而最妙的是,此刻锦袍中年在看他,他又何尝不是在看对方?
你看我,我也看你,究竟是谁看了谁?
戏里唱古人,古人照今人,又是谁讽刺了谁?
锦袍中年眉头微挑,宋熠神色不动,眉目温文。
两人互相打量,忽然一齐大笑起来!
锦袍中年站起身来,目光舒展道:“不愧是作千古绝响回文诗之人,闻名不如见面。宋鹤轩,你是哪一年生人?”
虽然语气平缓,但言语中却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一股久居高位的气象。
难得的是,他姿态虽高却并不显得盛气凌人,反而带了几分自然平和的长辈的意味。
宋熠抱拳回道:“晚生是昌平十五年二月的生日。”又向谢昀与这锦袍中年行礼,“见过谢大人,见过这位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