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昌平皇帝仍在点灯批阅奏折,都三更了还不入睡。
徐德数着更漏,到底忍不住上来劝他:“皇上,三更了,老奴伺候您入睡可好?”
昌平皇帝翻开一本奏折扔到一边,低哼一声:“正事不做,全是国贼!徐德,太子……”
似是要问什么,然而话吐一半,皇帝却又忽然收口。
“徐德,摆驾延福宫!”皇帝起身往外走。
直把徐德惊得心中暗跳。
自皇帝年事渐高,后宫是极少去了。延福宫是皇后居所,皇帝看似与皇后感情甚谐,但实际上这延福宫皇帝更是足有两年都不曾再踏足!
如今皇帝这深更半夜,不索性留在垂拱殿休息,竟还要去延福宫!
这是心血来潮,还是别有深意?
然而这个夜里皇帝与皇后到底说了什么,除了他们自己,终归也没有旁人能知。
徐德徒有猜测,不敢深想。
而自这夜后的第二日起,整个朝堂又陷入了一片静水般的平和中。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会试的结果,昌平三十三年的大靖朝经过开年那一大动荡,到这个时候也太需要一场鼓舞人心的正面大事件了。
三月二十号,阅卷还在进行中。
边关时常有的一些小摩擦的战报又时时往京中送,但毕竟是开春了,边关形势要说严峻,通常是在秋冬时候。春后万物生长,异族诸国往往也都要趁着这个时候好生休养生息,发展繁荣,轻易是不会开战的。
皇帝烦不胜烦,又将兵部好生说了一通,尤其记得督促三司使点好粮草兵器等军资,务必不能短缺了边关将士,影响其作战能力。
宋熠的身体则在被江慧嘉细心调养中,他先前的伤势是基本痊愈了,可这么九天一折腾下来,却落下个咳嗽的毛病。
江慧嘉怕他转肺炎,当然是半点也不敢耽误地要加紧给他治疗了。
没有人知道,封闭的贡院中,三名主考正在为两份卷子争吵。
谢昀道:“经义此题论天下有道,何其精彩,整篇文辞华美,落笔深刻,当推甲上!”
主考官华宏毅道:“谈经论义,自然是以经论义,此文卖弄文采,妄图延伸圣人之意,何其浮夸!依我看,能有乙上都算极限!”
华宏毅是主考,谢昀只是副主考,他也不能说得太过,便又另取了同一考生的第二张试卷道:“此篇《公卿论》用词犀利,由古而今,尤其一句‘政不罔民,故不待约而信;事不申令,故不待诰而从’,何其酣畅!此文难道还不能推甲上?”
华宏毅却另翻了几张试卷出来,道:“甲上文章,莫非取的便仅只是犀利而已?谢大人,行文若过于偏激,以文见人,只怕作文者日常间也难免有偏狭之处。太过吹捧,使其不知天高地厚,岂非反而害人?”
谢昀连番被驳,也有了火气,顿时嗤笑道:“依华大人的意思,莫非此等精彩之作不能选中上,偏要选那千篇一律之文?”
华宏毅也笑:“谢大人,何为千篇一律?”
两人说不上唇枪舌剑,然而你来我往,竟也是各不相让。
底下同考官们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听不到这二人的争论,谁也不想淌到上司们的浑水中去。
忽然,两人就一齐看向一直低头在一旁,不出声的另一个副主考崔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