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风楼道:“我读书只是作乐,可不是用来博取前程。至于我的学问如何,我也说不清,不过……”他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道:“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那么我只好请公子赐教了。”
郝风楼看向墙上的一副《入春图》,道:“周公子,你看这画中春意盎然,以周公子的才学,能否吟诗一首?”
周言呆住了,即兴作诗?他虽然会作诗,可是即兴做诗,那也只有曹植那种七步成诗的天才才玩得转,他不过是个小小秀才,一时之间怎么做得出来。
意识到郝风楼在故意打击自己,周言冷笑道:“我一时没有兴致,怎么,莫非你能做得出来?”
郝风楼毫不犹豫地道:“外头下着细雨,可是屋里又看到这春图,我一时尽兴,倒是有了。”沉吟片刻,道:“葱葱溪树暗,靡靡江芜湿。雨过晓开帘,一时放春入。”
周言差点要吐出一口老血,还真是一首五言诗,无论是立意还是用词,都算是上佳之作,这真是他做出来的?周言可是识货的人,这样的诗便是进士、举人老爷也得花费些功夫才能琢磨出来,而眼前这个没有功名的家伙居然即兴做出。
可是你要质疑郝风楼抄袭,又显然很没有道理,因为诗词这东西传播很快,而周言又是秀才,在镇江府里经常和文人墨客们聚会清谈的人物,若郝风楼是抄袭别人,这诗词自己不可能没有风闻。
周言开始一脸古怪的打量郝风楼,对郝风楼的话有几分相信,说不定真是哪家的世家子弟,家学渊源深厚,再加上家大业大,也不指望让子弟出来考什么功名,又或者想要厚积薄发,等到差不多时候再放出来一鸣惊人。
种种的可能在周言脑中掠过,他悲愤,疑虑,自信心开始动摇。
郝风楼又从容地道:“这一转眼的功夫,我倒是又来了灵感。”
还有……
周言又有吐血的冲动。
郝风楼摇头晃脑地道:“我从松江沿途到镇江,今日见了这入春图,心里便想到近几日的际遇,诗兴大发,就再来一首,让公子见笑。”他肃然而坐,旋即脱口而出:“丹徒县南江水斜,春来两岸无人家。深林日午鸟啼歇,开遍满山红白花。周公子,以为如何?”
这些诗都是郝风楼在师傅督促下背诵的诗词,如今派上了用场。
周言目瞪口呆,自信心彻底动摇,丹徒县就是镇江府的治所,也就是现在的镇江府城所在地,至于郝风楼的两首诗,都是脱口而出,随便一首,都算是上品,这个家伙居然信口做出两首。
正在周言的自信心要崩溃的时候,郝风楼又苦笑,道:“我作诗就是如此,一旦作了,就没有停歇,从前有一次和人对诗,一个时辰作了十几首出来,你看,我现在又来灵感了。”
还来……周言那可怜的自信心化为乌有,连自尊心都受到了打击,不过他渐渐发现,郝风楼这个家伙一看就是平时不怎么出门的书呆子,才华自然是有,不过人情世故……
周言打断郝风楼道:“风公子的诗还算可以。”他勉强说了可以二字,心却在抽搐,郝风楼若只是可以,他就只能算是狗屎了,最后他婉言道:“只是风公子既然有如此才华,何必要来陆家应聘做个先生,我一瞧你便知你是世家子弟,这……”
“哎……其实我也不想来的。”郝风楼愁眉苦想地叹气道:“只是族中长辈非要逼着我来,说是年纪不小,是该婚配了,恰好族中有个远亲,在陆家做事,他写信传书过来,说是陆家有一小姐,国色天香,让我来做她先生,至于其他,就看我的造化了。再者说了,我这远亲如今在陆家,也算有几分声势,有他照料,家里也放心一些。”
周言的瞳孔放大,心在一滴滴的淌血,这一次,他真想喷出一口老血了。
你才华好倒也罢了,你家学渊源深厚也不说了,居然在陆家还有人……
不公,不公啊……
周言恨不得捶胸跌足,他立即想到,难怪这个姓风的家伙能轻易过了初试,按理说这样的人,就算再有才情,可是人家考校的是女四书,除非在这上头下苦功,否则就是王安石范仲淹来,也得歇菜。
如此一想,周言明白了,这是有人放水,这个家伙上头有人,搞不正当竞争,初试的时候就已经和相关的人打好了招呼,黑箱操作。
周言的自信心彻底崩溃。
他不由道:“你那远房表亲,不知在府上担任何职?”
郝风楼淡淡的道:“只是府里的大管事而已。”
周言那略带几分俊秀的脸狠狠抽搐了几下,前景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