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表现出了冷酷无情的一面,他不是不疼爱这个儿子,问题的根源在于,他深谙这个游戏的规则,在这个规则里,任何的恻隐之心,都极有可能遭致杀身之祸。换句话来说,假若此次让汉王得逞,那么汉王带兵进京,必定不会对自己,也不会对自己的其他儿子们手下留情。
朱棣没有恻隐之心,他深谙此道,所以他并不曾去看汉王,而是一字一句道:“吴爱卿,你来说。”
大理寺少卿吴剒出班,朗声道:“汉王谋逆之罪,证据确凿,先有汉王勾结刘文来、江丙人等,暗中招募死士百人,又纠集泼皮巨千,平素便无法无天,于天子脚下,仗着王府庇护,横行一方,大理寺于汉王府,搜查兵器三千五百余件,又有金刀、龙袍各一,其子朱瞻圻,大逆不道,更是口出狂言………”
这吴剒所言的证据,俱都详实无比,可谓触目惊心,让人闻之色变。
他絮絮叨叨,将一桩桩谋反的举动列出来,最后躬身道:“其世子朱瞻圻,大理寺已进行审问,一一对罪行供认不讳,又有余党千余人,尽都下狱,也都录有口供,微臣不敢擅作主张,已将三百六十一份供词,呈送入宫……”
朱棣颌首点头,他的目光,在群臣眼里逡巡。
其实大家都知道汉王谋反,只是不曾想,闹出的事居然这么大,更有人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汉王,夺的哪门子的嫡,即便谋反,也如此大张旗鼓,行事如此不密,就这德行,居然也和太子争储,实在有些,自不量力。
朱棣面无表情,却是一字一句道:“朱高煦,吴爱卿所言,可曾冤枉于你?”
朱高煦再刚强,听到这些话,也知道自己必死了,忍不住眼眶泛红,磕了个头:“儿臣若是矢口否认,父皇可会相信?父皇若是不信?儿臣又有什么话说?”
朱棣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到了现在,你还想抵赖,哈……朕本来以为,诸子之中,你最像朕,现在看来,朕是看走眼了,好汉做事好汉当,这些事你既敢做,却还想矢口否认?”
朱高煦争辩道:“儿臣万死……”
朱棣笑的更冷:“好,好极了,你既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么,朕让你再听听,且看你如何抵赖。纪纲……”
纪纲打起精神:“微臣在。”
朱棣脸上的肌肉在不断颤抖,虎目杀机毕露,一字一句道:“你来说,你说给这个畜生听!”
纪纲连忙道:“微臣遵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纪纲这个新贵身上,谁都知道,此次汉王之事,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别人,正是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
纪纲沉声道:“卑下奉旨,随汉王殿下于大同镇守,不久之后,京师有消息传来,说是内阁学士杨士奇弹劾汉王,汉王闻知之后,立即命卑下相商,言道:杨士奇谨慎之人,断不可能空穴来风,怕是发现了什么,此人平素小心翼翼,岂会轻易得罪本王,杨士奇此番弹劾,虽为父皇拿办,可是本王心中,终是不安。微臣便不禁道,殿下宽心,殿下乃陛下嫡子,杨士奇栽赃陷害之词,陛下断不会取信。”
“汉王殿下更是不安,此后,便命心腹护卫………”
纪纲说的绘声绘色,必竟他曾身临其境,再加上来之前,就曾有腹稿,所以说的滴水不漏,没有任何疑点:“到了最后,汉王欲勾结北平都指挥使,于北京谋反,微臣得知消息,大惊失色,又见京师传来了拿捕的文书,不敢怠慢,连忙寻北平都指挥使,俱言此事,于是诓骗汉王至北京,将其拿下。卑下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丝毫虚假,陛下圣明,定能明察秋毫…”
纪纲说的时候,朱棣只是冷笑,冷笑的背后,却是杀机腾腾,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朱高煦身上,道:“你听到了么?听到了么,你这逆子,还有什么可以抵赖?莫非,这些人都在冤枉你,都在害你?”
“你……你……太让朕失望了,朕对你,不曾有什么不薄,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让朕失望,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么?”
朱高煦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只得道:“儿臣无状,任凭父皇处置。”
朱棣怒道:“你是朕的儿子,可是王子犯法,和庶民罪同,谋逆大罪,朕更不能原谅,来,来,告诉朕,皇子谋逆,该当如何?吴爱卿,你来说!”
那吴剒只得继续出班,捋须道:“按律,当斩!”
朱高煦彻底的吓坏了,他曾经,有过许多的打算,不过他依旧还存着幻想,认为自己终究是天子的儿子,绝不可能处以极刑。可是当按律当斩的话说出来,朱高煦感觉有些不妙了。
他的脸色蜡黄,只是磕头:“儿臣死罪,还请父皇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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