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朱棣的语气,郝风楼不禁松了口气,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一次,还算幸运。。。
明明知道了这天大的秘闻,而天子并没有动怒的意思,这就说明,自己顺利过关,过了这个坎儿,心情也不禁变得轻松了少许。
朱棣却是道:“朕明白了,这家事,未必就是国事,家国天下,若是把这三者混淆的太厉害,也未必是好事。朕将家当成了国,将自己的儿子们,当做了棋子,这……很不应该……”
朱棣靠在御椅上:“也正因为如此,朕本以为,可以利用自己的儿子,却没曾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儿子,何尝是被朕利用,朕的那些大臣,却也没有少利用。”
“这些人,可恨!”朱棣满脸怒容,按着御案,道:“纪纲那边,仔细审问,且看看,还有谁涉案,朕还记得,朱允文进京的时候,有不少读书人都在寻衅滋事吧。”
郝风楼忙道:“微臣已命人记下了。”
朱棣目光深沉起来,淡淡道:“这就好嘛,罪名,就不必罗织了。”
郝风楼道:“微臣明白了。”
朱棣又道:“至于那个朱允文,弃尸吧,一个蝼蚁而已。倒是……”朱棣很快就冷静起来,手指头在御案上打着节拍,道:“朕担心的不是这个,是边镇的那些丘八啊,这些个丘八,很不好料理,此番汉王出了事,想来。有不少人心里疑惧吧,汉王……朕打算从轻发落,先关押几日。过几日,朕会有旨意,放他出来,他依旧还是汉王,立即前去就藩,不得在京师滞留一日,汉王的护卫。要缩减,只许他一卫的规模。不过汉王府的长史人等,俱都要拿办。这些人,不必活了。此事,赵忠来办。”
赵忠把腰勾的更低:“奴婢遵旨。”
朱棣又想到什么:“方才是说到边镇么?郝风楼此番立了大功,若不是你今日在奉天殿揭发纪纲。不是戳穿了那‘朱允文’。朕现在,怕要心如刀绞,食不甘味了。郝风楼,你不必有什么疑虑,你知道的事,不要让第四人知道,若如此,朕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到这里,方才还是阴云密布的朱棣。终于露出了笑容,郝风楼这么一折腾,事后回想,整件事倒都还算是圆满,谋反的是纪纲,而汉王最多也只是受人利用,虽然确实有许多无状之处,却勉强还能体谅,汉王是绝不可能克继大统了,正好把他打发出去,让他乖乖待在封地,也算是面壁思过,断了他任何的念想。
至于朱允文这个麻烦,也已经解决了,有了这个先例,往后谁还敢冒充建文天子?真正的朱允文已经死了,无人冒充,那么这个人,就永远消失。到时朱棣还少不得要发几封奏疏,让各处州县,留意建文的行踪,这个秘密,只要郝风楼不说,赵忠不说,那么就永远,不会再有人知道。
对于郝风楼,朱棣还算是颇为信任的,虽然方才,郝风楼道出这秘闻时,朱棣冒出了许多古怪的念头,可是当他冷静下来,却终于将这些念头遏止了下去。
朱棣慢悠悠的道:“现在大事已定,可是即将入冬,北元蠢蠢欲动,各镇的边将,又都疑惧不安,朕就在想,朕什么时候,是不是该去一趟北京,去那里,见见朕的老兄弟,去料理一下边务。太子呢,也正好可以监国,让他熟稔一下政务,也很好嘛………”
朱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郝风楼吓了一跳,很快,他就明白了朱棣的意图,这一次汉王谋反,是纪纲的布置,可是汉王被擒,也是纪纲的布置,纪纲这种‘老兄弟’已经不可信了,其他人呢?若当时是纪纲说动北平都指挥使不是擒汉王,而是谋反呢?
天子是靖难出身,从北平带兵一路南下,这样的人,怎么放心边镇那边?站在朱棣的立场,那是肯定要去一趟的,不去,不安心。
再加上,朱棣素来喜爱军戈铁马的生活,北元虎视眈眈,想必,在京中困了这么久,也早就想要活络一番筋骨了吧。
至于太子监国……这想必,也是经历了朱允文和汉王之后,天子所做的一个安排,太子监国,某种意义来说,一方面是让太子熟稔政务,另一方面却是传达一个清晰的信号,将来能克继大统的,只有太子,任何人,都不必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这个心思,郝风楼能知道一些,不过郝风楼却又不由想,陛下只是如此单纯的心思么?又或者是,想要借着监国,试探太子?
当太子的父皇不在了,且看这太子在金陵,会做什么小动作,一旦……
郝风楼不由不这样去想,因为他清楚,只要船上那一身冕服,这世上,亲情永远只是点缀。
郝风楼下意识的道:“陛下,边镇不宁,此番陛下前去北京,只怕不妥,微臣……”
朱棣压压手,叹道:“你道朕想去?你错了,本来,朕是想让汉王去,让汉王去擦这个屁股,可是闹出这样的事,这天下,还有谁可以去镇抚那些个无法无天的混账?朕是不得不去,也是非去不可。朕意已决,此事,过几日会交廷议讨论,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办好自己的差事吧,到时朕若是当真北巡,或许,你还要随驾,这锦衣卫里的事,你却还要办妥当了再说。”
郝风楼只得道:“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