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昌便道:“今晨,臣去绛雪轩为淑容娘娘请脉,竟发觉娘娘的胎像十分不稳,时时有滑胎的可能。”萧清婉心中一惊,忙问道:“可能保住?”王旭昌道:“娘娘莫急,臣已给淑容娘娘开了方子,连吃上五日,就不妨事了。”萧清婉心下略安,轻吁了口气。却听王旭昌又道:“只要淑容娘娘照方吃药。”萧清婉闻言,便看着他,问道:“此话何意?”王旭昌低声道:“臣给淑容娘娘把脉,察觉娘娘有服食过避孕药物的痕迹,虽是断了一些日子,但肌体受了损伤,故而胎像不稳。”萧清婉听了这话,心里暗道:这倒合了日前那事,我那时还将信将疑,如今看来竟真的了。她这般作为,究竟……她只低头闷想,一时也没言语,但听王旭昌又道:“不仅如此,淑容娘娘近日仍有服食伤胎食物,虽是量上不多,但长此以往,龙胎是必定保不住的。”
萧清婉微怔,心念如电转过,面上仍是淡淡,道:“王太医忠于职守,固然是好。只是这等大事,王太医为何不直接禀报皇上呢?”王旭昌微笑道:“娘娘是六宫之首,这后宫事务,自然要请娘娘主理。娘娘要如何决断,自然都是娘娘的意思,不是臣子能过问的。”萧清婉会意,浅浅一笑,道:“王太医不愧是御前答应的人,果然心思细密,行事稳当。这事本宫知道了,倒是还要劳烦王太医好生照看着文淑容的胎,皇家后嗣,事关重大,不容差池。且皇上也是极看重子嗣的,王太医自然也知道轻重。”王旭昌忙道:“多谢皇后娘娘教诲,臣自知分寸,臣必定竭尽全力,保住淑容娘娘的胎。”萧清婉又笑道:“本宫也知王太医是个稳妥的人,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王太医医术高明,定能保文淑容mǔ_zǐ 平安,至于旁的事情,王太医不必忧心。”王旭昌闻言,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忙跪下叩头道:“臣叩谢娘娘恩典!”萧清婉轻笑道:“不过是各尽其事,王太医有什么好谢本宫的?若无旁事,王太医便请回罢。知道王太医太医院差事忙碌,也不敢很留太医坐。”王旭昌听皇后送客,就道了告退去了。
送走了王旭昌,萧清婉看着青莺收拾茶碗,自家从桌上盘里以小金叉戳了一块柿子放在口里。青莺就开口道:“王太医说的这事,娘娘怎么看?”萧清婉笑了笑,道:“倒是个乖觉的人,知道这事不好处,就跑来告知本宫。”青莺便就笑道:“想来他是想着娘娘这中宫皇后,才是六宫之主,故而前来要娘娘做主,是个知道好歹的。”萧清婉扫了她一眼,道:“不止为此呢。本宫如今手里并没主理后宫事务的权柄,这谁都知道,他本是御前行走的人,这事既可直接报知皇上,又可禀报了贵妃。文淑容私自避孕又服食伤胎食物一事,他并没确凿证据,文淑容大可一口咬死了不知此事,她又在得宠,这事到最后多半也是死几个宫婢就罢了,他王旭昌却实实在在的得罪了文淑容。文淑容虽只是个嫔位,却很受皇帝宠爱,得罪了皇帝的宠妃,于他前途有害无益。但若放任不管,文淑容的胎滑落了,他是安胎的御医,又脱不了这个干系。他来寻本宫,一则是敬了本宫这正宫皇后,二来也是撇清了自己——他已将此事报知了本宫,要如何处置就是本宫的事了。就是本宫禀告了皇帝,亦或发落了文淑容,那也是本宫同文淑容之间的来往了,与他没什么相干。就是本宫丢开不管,文淑容滑了胎,他也不算知情不报。两句话就将一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本宫,也算是个厉害的人了。”
她一气儿说了许多话,就觉着口干,端了茶碗要吃,才见炖上来的是顾渚紫笋,就又放了,说道:“如何炖了这个上来,本宫心里不待吃这个。”青莺接了过去,道:“这还是前日皇上打发人送来的,说虽不算新茶了,还是请娘娘尝尝。”萧清婉只道了句“尝?本宫在绛雪轩里已吃的够了呢。”就说道:“把这个换下去,还是拿早间沏的枫露茶过来。”青莺应了,又道:“文淑容这事儿,娘娘心里可有主意?”萧清婉道:“自然是要管的。王旭昌已将山芋丢给了本宫,本宫既在这位上坐着,不管也是不成的。倒也不必忧虑,本宫心里自有盘算。”说着,又轻叹了一声,道:“本宫只想着,她有了孩子,心意便会有所转圜,不想她竟仍是决绝如斯,竟是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了。”青莺听着皇后的话,禁不住低声问道:“听娘娘的话,文淑容私自避孕一事,娘娘是早就知道的?”萧清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青莺见皇后无话,就去灶间端了枫露茶,绛紫也梳了头过来了。萧清婉见她来,就问道:“昨夜该你上宿,今日怎么不多歇歇,这会儿就上来了?”绛紫道:“娘娘昨夜并没在宫里过夜,坤宁宫里没什么事体,奴婢睡得也早。又听闻穆姑姑也去歇着了,怕娘娘跟前缺了人手,就上来了。”萧清婉就笑道:“这坤宁宫里里外外都是人了,哪里就缺了人使唤?你也太小心了些。既过来了,你去小厨房吩咐一声,午间姐姐过来同本宫一道用膳,叫他们做上几道姐姐素日爱吃的菜肴上来。另外,叫李公公进来。”
绛紫出去,不多时李明贵便进来听候吩咐,萧清婉吃着茶,慢慢的道:“文淑容那个位子,虽是皇上给了口谕,仍旧是要有封典的。只是日前皇上也有话,文淑容有孕在身,不易太过操劳。本宫想着,也就不必去什么礼殿了,你打发人去绛雪轩知会一声,叫文淑容穿了衣裳,就在绛雪轩听封。让尚仪局的女官去宣了旨,给她颁了金册也就是了。这事今日就办,别往后拖,不然她这淑容的称号叫在人嘴里,终有些有名无实,传到皇上耳朵里,也是不好。”李明贵素来是个话少的,听了皇后的吩咐就要去,待要抬腿,却听皇后又道:“去时,再捎一句话,就说过了午时,本宫过去,同文淑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