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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起突然,众妃俱是不防,那平日里趋奉贵妃者,均心中凛然;与贵妃不睦的,自在心中幸灾乐祸;亦有如梁美人般胆小怕事的,垂首敛身望也不敢望上头一眼。座中众妃虽是各怀心思,但看皇帝龙颜震怒,皆噤声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唯独贵妃起身言道:“皇上教训的是,纬儿言行不端,确是需要严加管教。只是嫔妾身在宫中,纬儿如今又被禁府邸,嫔妾纵有心管教,也是鞭长莫及。皇上……”赢烈不待她说完,便道:“你也不必再替他求,朕既下旨禁了他的足,自不会出尔反尔,不到时候朕绝不会放他出来!”说着,顿了顿又道:“虽是如此,宫中的规矩亦不可废,逢初一十五,他还要入宫给皇后请安,至那时你们见上一面也就是了。”贵妃见状,只得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赢烈便对众人道:“你们也要谨守本份,听从皇后吩咐,不可生出事端,搅闹后宫安宁,让朕查出来,定不轻饶。”众妃嫔齐声道:“臣妾等谢皇上教诲。”赢烈又道:“朕还有话同皇后说,你们也都散了罢。如今天凉,大伙都要保重身体。”众妃听了,便都起身告退散了。赢烈便同萧清婉往后头去了。
众人出了坤宁宫,贵妃今日在殿上受了这般羞辱,自觉面上无光,不愿人看笑话,快步走到自家轿子旁。文喜打起轿帘,贵妃才待上轿,便听身后一人说道:“贵妃娘娘这就回去了?”她转身望去,却见是黎顺容,正立在宸妃身畔,面带得色的望着自己。她当即笑道:“皇上现下眼里只有皇后,不去还只顾杵在这儿惹人厌烦么?”
黎顺容嘿嘿笑道:“这天长日久的,回去也是闲呆着,嫔妾是思量着同宸妃娘娘去说说话,也好打发时光。如今贵妃娘娘也不必再打理后宫事宜,想必多出了许多空闲,不如咱们姐妹一道坐着叙叙?”
贵妃微微冷笑,道:“本宫道是什么事,原来是黎顺容巴结不着皇后,又转身去巴结宸妃。眼看着自己不得宠,就想着寻棵大树好乘凉。你自去巴结就是,也犯不上拉着本宫。本宫便是不再主理六宫事宜,也不会似那起长舌妇人,围着得势的妃嫔奉承,让人有半个眼睛看得上!齐氏是你手底下使出来的人,她如今遭祸自裁,你脸上就很有光么?”说着,又望着宸妃笑道:“后宫之事,不过是风水轮流转,即便眼下得势也用不着太得意!皇后没入宫之前,是宸妃你最得宠。皇后来了,皇上可就把六宫诸妃都丢到了脑后。即便是亲姐妹,本宫便不信,你心中竟没半分嫉妒?从没想过要争宠?”
宸妃却只微笑道:“咱们姐妹,谁侍奉皇上不是侍奉?又哪里说的上争不争?”贵妃听了,浅浅一笑,就上轿去了。
黎顺容被贵妃数落的面上滚烫,只讪讪道:“贵妃没了权柄,倒还是这个厉害脾气。”宸妃横了她一眼,道:“贵妃口舌锋利,你又不是第一日才知道。何苦去惹她,定要吃她两句呛才好。”说着,便也往自己的轿子那儿去,一面走一面道:“皇上送去的熊掌太大,本宫一人吃不掉的。三皇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吃这个倒好,待会儿你回去时,叫人给你拿上些。”黎顺容忙不迭的致谢,又喜滋滋的道:“眼下宫里出类拔萃的,除了皇后娘娘,便是宸妃娘娘了。嫔妾虽难见皇上一面,但能在娘娘这儿沾一沾龙气,也是一桩好处。”宸妃只笑了笑,并没接口。
贵妃乘着轿子回了长春宫,才走回自己日常起坐之处,照旧仰在了湘妃塌上。文乐捧了香片上来,她接去抿了一口,便道:“将账簿拿来。”文乐低着头立在一旁,小声道:“奴婢才去过,内侍省的人说,账簿已经送到坤宁宫了,还说……往后都不用往这儿送了。”贵妃这才忆起自己手里已没了权柄,便笑道:“是本宫忘了呢。”说着,便将手里的青瓷茶盏掼在了地上。
外头守门的文喜听见动静,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急忙进来。见着满地碎瓷,茶水溅了一地,便知主子为着请安的事儿发了脾气,也不敢多言,就跪在地上拾掇起来。贵妃也不瞧她,只懒懒的问文乐道:“今儿可有人来?”文乐回道:“早上娘娘才出门,钱宝林过来给娘娘问安。见娘娘不在,又回去了。”
贵妃听了,便一手托腮,阖目细思:如今宫里萧家姐妹独占恩宠,自己已是上了年岁,姿色自是不能同她们相较。若欲与其分宠,只靠着自己自然是不成的。以往黎顺容倒是个墙头草,可惜她自己有孩子,那脾气性格又看不上眼,却让她倒到了皇后那边。梁氏懦弱胆小,不堪重用,且皇上也并未很将她当回事,只不过是靠着肚子里那个。齐氏虽得力些,又可惜自己败了。眼下自己身边倒还真缺了人手,那钱宝林也是自己使人往齐氏那儿去时撞上的,却很有些上进的意思。人有几分姿色,又十分恭谨,言谈举止倒比齐氏还圆滑些。虽则早年间有她家里那事,但如今已过去三年了,皇上怕不早忘了。现下送到皇上跟前,就是新鲜人一个了。她心中打算了一番,就拿定了主意,便对文乐道:“你去选上几匹花样新鲜的缎子,不拘喊了谁,给钱宝林送去。”文乐心中知局,口里应着就去了。
贵妃看着文乐的背影,想起齐氏来求自己给皇上引见时的光景,心里不由微微发酸,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