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婉微微颔首,将手里茶盏放在了炕几上,又自一旁摆着的针线筐里,拿出一只绣了一半的荷包,绣将起来,又顺口说道:“赢绵是下个月月初动身,本宫打点的东西,都送去了?”穆秋兰回道:“已送到皇子府上去了。”说毕,瞧着皇后低头绣花,又禁不住说道:“奴婢多嘴了,娘娘送这包东西过去,不怕人说闲话么?”萧清婉浅浅一笑,说道:“不过是吃用之物,人挑不出什么来。也是你知道这前头的事儿,才有这许多想的。若换旁人,也只道本宫是他继母,关切也是该的,哪会再做别念?别外头没疑起来,咱们自己瞎多心了。再则,本宫都把自己的陪嫁丫头给了皇长子,送些东西与二皇子送行,又有什么不可!”说着,她手中针线略停,蹙眉茫然道:“他此去十分凶险,本宫……是着实担心。”穆秋兰眼见这般,不好说什么,只是道:“二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冥冥中自有神佛护佑,必能平安归来的。”萧清婉笑了笑,说道:“这样的话,也只是说来宽自己的心罢了。”
不言这二人在屋里说话,却说明月出了屋子,又不敢远去,只在廊上的一张椅上坐了,嗑着瓜子,吐了一地的皮。廊上听差的内监小童见着,禁不住说道:“扫的干净的地,姐姐又吐了恁一地的皮儿,待会儿娘娘瞧见,又要骂我们不上心了。”明月白了他一眼,口里说道:“你不扫,丢着就是了。满宫里的人,喊谁过来扫了就完了,有那许多说的?”青莺过来瞧见,就叫了个院里的小宫女过来,扫了地,便向她说道:“劝你少嗑瓜子,娘娘一会儿叫你进去伺候,你又闹口渴!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不论怎的,她总是要出去了。这宫里又只剩你一个会梳头的了,你也该往好的地方想想不是?”明月将两手一拍,说道:“我倒是想不通了,在府里的时候,咱们四个独她不入人眼,每日里连句整话也没有的。怎么进了宫,但有好事都落她头上了?咱们哪里不如她了?她与人私通,按着宫里规矩,就该打死的。眼下不独没事,娘娘竟还成全了她,还自赔嫁妆,送她往高枝儿上去!”青莺微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了,说道:“罢哟,高枝儿不高枝儿的,总好过在这里碍你我的眼不是?我倒是觉得,她就跟了皇长子,日子也未必好过,也无过就是在宫外,给娘娘当梳子罢了。”明月听着,倒不言语了。
到得晚间,赢烈自书房过来,与萧清婉一道用晚膳,萧清婉又带携了赢纪上席,一家子三口,倒也其乐融融。
赢纪至此时,已然知晓母妃‘病故’,着实哭闹了几场,萧清婉怜他幼年丧母,着意照料。赢纪夜间常发梦魇,萧清婉便亲自守在床畔拍哄抚慰,日间又不大问他功课。赢纪在坤宁宫住着,倒比黎顺容那里更舒心惬意,吃穿用度又比以往高出许多,渐渐的也不再只顾哭着要母亲了。
一时吃毕了饭,萧清婉又忙着哄赢纪睡觉,好容易安顿下来,走到外间,见赢烈正在灯下看折子,就走上前去,亲手挑了挑灯芯,笑道:“皇上这会子了还批折子,仔细眼睛。”赢烈见她出来,便将手里的折子合了,搁在一边,伸手拉她过来,在自己膝上坐了,两个说话。
赢烈笑道:“有纪儿在你这儿,咱们要说句体己话也不易了。吃晚饭时,你就只顾着他。这会子又得先哄他睡觉,才肯过来陪朕。”萧清婉睨着他,软语笑道:“皇上这么大的人了,倒跟一个孩子争醋吃,羞也不羞。”因就说道:“他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怪可怜见儿的。臣妾是他嫡母,自然要多加照料了。”赢烈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说道:“难得你有如此心胸,朕原先还顾虑,他娘做了那样的事,你瞧着他心里不痛快,要把他送到别处去。如今瞧着,全是白操心了。”萧清婉看皇帝脸色还好,便试着说道:“二皇子也是幼年丧母,如今又出来为国效力,不畏凶险,出使本初,也是难能可贵了。”赢烈却道:“他也长这么大了,该出来做些事了。前儿闯出那么些祸来,朕还没与他细究,这一次也就只当是他将功折罪了。且此行有莫将军随行陪同,又有沿海jūn_duì 接应,当也险不到哪里去。”说毕,他略停了停,又道:“自然,他此行若能成功,朕也会封赏于他。”萧清婉见他如此说来,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又相陪着说了些不相干的言语。
赢烈与萧清婉低声笑语了一阵,看着灯下她美目流波,怀里是温软的身子,又有丝丝甜香幽幽袭来,沁入心肺,不觉心神一荡,但一思及她尚未痊愈,又强自按了,只说道:“夜深了,朕还是回养心殿睡去罢。在你这儿再留一会儿,朕这火可就又要起来了。”萧清婉脸颊微红,嗤的一声笑了,说道:“皇上又守起斋来了?臣妾不能侍寝,皇上大可往旁的姐妹那儿去,臣妾又没拦着。皇上自己要守斋,倒让臣妾白陪着与人压枉造舌,都说是为了臣妾的缘故。”赢烈听了这话,也笑了,说道:“好端端的,守什么斋?单你有这许多话,旁人再没这样的胆子。”两人又说笑了一阵,赢烈便起身,自回养心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