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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侯府内,赢芳华小产之后,日日闭门不出,只在屋中躺着静养。
这日午后,司徒仲吃了过了午饭,进她房来。见她面向里的卧在床上,只道她睡了,便问丫头道:“夫人吃过了饭不曾?”丫头答道:“吃过了,就是吃的少。侯爷特意吩咐煎的乌鸡肉粥,也只吃了小半碗。旁的一应没动,还是原封撤下去的。”司徒仲踌躇道:“既这么着,晚上我叫他们再做些别的。”话音才落,赢芳华就在床上闷闷的说道:“侯爷公事繁忙,这点子小事,哪里敢劳烦侯爷挂心?你自忙你的去,我没胃口,你就叫他们做了,我也不吃。”司徒仲见她说话,就走到床畔坐下,望着她说道:“原来你没睡着。”又道:“你小产后要仔细调养,总不肯吃东西,怎么好?你就是同我置气,也不该作践自己的身子。”赢芳华却道:“我作践我的,不与侯爷有什么相干。”
司徒仲见她口气不好,便向丫头摇手示意。那丫头心中会意,将房门带上,低头出去了。
司徒仲便向床上,搂了她起来,眼看她花容憔悴,香桃瘦损,原本丰艳的身子现下已然瘦成了一把骨头,心中疼惜,只向她低声说道:“你我是一世的夫妻,你不好,我自然心疼。怎能同我没相干的?”赢芳华白着脸,推了他一把,说道:“自打家里出事,你一句好话也不曾说过,就只会对着我用强,日日迫我同你睡。这时候又来说这话,我不用你来假惺惺。”她气虚体弱,又本是个豆腐一样的性子,说出狠话来也无丝毫的力道。
司徒仲听见这软绵绵的声音,心里倒喜欢了,搂着她说道:“这些日子你一句话也不同我说,如今总是肯理我了。”原来,自荣亲王事败被擒,这也夫妇二人便也反目。虽则司徒仲日日进她房来,赢芳华却再不同他说话。
司徒仲又向她低声说道:“你就是心里恨我,也不该把气撒在孩子身上。那是我的骨血不错,但难道不是你的孩子?你狠心把孩子打了,难道不心疼么?”赢芳华却冷着脸,不发一语。司徒仲见她不理睬,又道:“有你弟弟的消息了。”赢芳华闻讯,脸色松动,慌忙问道:“他怎样,在那边可好么?”因被荣亲王谋逆牵连,荣王一支,除却女眷软禁在京城旧宅,旁人不是被满门抄斩,便是发配流放,其子赢综亦被流放至西北苦寒之地。赢芳华虽然心系兄弟,一介妇人之身,也是无可奈何。此刻乍闻讯息,自然心急。
司徒仲说道:“他也没什么不好,靠做些杂役为生,就只清苦些。”赢芳华一听,登时两眼流泪,哀声道:“他自幼娇生惯养的,哪里吃的了那个苦。”司徒仲环着她,替她拿了帕子抹泪,好半晌才低声说道:“我有几个军中的朋友,驻在那边。倘或你愿意,我可捎信儿过去,让他们照料一二。”赢芳华听说,不觉抬眼看他,颤着声道:“那……你……”司徒仲说道:“只要你安心同我过日子,这些都好说。就是你娘家那边,你想帮衬帮衬,那也没什么不可以。”
赢芳华听了这话,又看他正自双目炯炯的望着自己,思及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己呵护备至,不觉心意略有转圜。又想到母家已然败落,虽则朝廷并未赶尽杀绝,却也抄没了大半的家产,更不要说那些庄园土地。如今的荣王旧宅是早没了昔日的风光,偌大一家子人口,吃饭穿衣都是难事。她母亲私下曾悄悄托人送信与她,告知她府里生计如何艰难。她虽有心相帮,却因与司徒仲置气,无法张口相求。又是一介弱质女流,能奈之何!今听他如此说来,思前想后,不觉芳心欲碎,六神无主,噙泪低语道:“我知道了,我全都依着你,我……我弟弟并我娘家那里,就全指望你了。”
司徒仲便是在等她这话,当即柔声道:“你安心,万事有我,你只养好身子就是。”说毕,又拿些宽慰人心的话语说与她听,温存了半日,又道:“你午饭没大好生吃,我去叫厨房再给你做些细软汤饭。”赢芳华点了点头,问道:“你今儿不去衙门了?”司徒仲道:“今日无事,不必去了。”言毕,就起身出去了。
赢芳华一人卧于榻上,日头透过窗棂洒了一地,望着外面的晴好天色,默默静思。于司徒仲,她自然是恨不起来了,但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又该能去怪谁呢?思前想后,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人来,若非是她安设毒计,她一家满门焉能至此?然而自己是个内宅妇人,娘家已然失势,夫婿是个忠心敬上之人,她自家又并没什么通天的本领,能够伤及那凤台之上的人,纵然愤恨,又能如何呢?如此一想,她不由百感交集,柔肠寸结,只在房中长吁短叹,无可奈何。
时日匆匆,转瞬便是中秋。
这日乃是合家团圆的大好日子,宫中老例,每年这日必要在御花园内安设华宴,赏月共欢。今年自也不能破例,皇后萧清婉率领群妃自香案之前拜了月神,便立在花园门前,恭候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