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洲虽是官运亨通,然究竟入仕不久,又是一届京官,宦囊实在不裕,若说问妻弟王旭昌求借,又委实拉不下脸来。正在苦思无方之时,萧府却打发人送了两张银票过来,一张五千,一张八千,共计一万三千两银子,助他备办婚事。李十洲大喜过望,整衣戴冠,亲身往相府道了谢,回去便即预备起来。原来萧鼎仁也虑到此节,此桩婚事既是皇帝钦赐,又是外甥女嫁得意门生的佳话,自然要风光大办,便私下打点了银票送了过去,果然解了李十洲的燃眉之急。
到得成婚那日,李府张挂花灯,墙挂彩绸,李十洲身着吉服,骑着高头大马往孟府迎娶孟心蕊。才将新娘子迎到府邸,门前忽又闻得喝道之声,只见一列禁军开道而来,将街上闲杂人等尽数撵进屋中,一辆打着五爪金龙旗帜的宫车前呼后拥而来。竟是帝后亲至了。
事出突然,众人皆是惊愕不已,新人夫妇并前来贺喜的宾客——俱是朝中大员,慌忙在门前跪迎圣驾。
赢烈与萧清婉手挽着手自车上下来,笑命众人起身,又说道:“今日是你李家的大喜之日,朕与皇后前来道贺。你们不必拘礼,该怎样就怎样,不然倒似是朕与皇后扰了你们的喜事一般。”言毕,便令张鹭生将所带贺礼交付门上收礼之人。
李十洲跪在地上,口里说道:“寒庐草舍,不期竟蒙龙驾降临,微臣夫妇受宠若惊。还请皇上与娘娘入臣寒舍,以观臣礼。”说毕,便将帝后迎入府内,一面又忙打发人去告知萧鼎仁与孟志远。那二人收到报讯,慌忙整衣前来见驾。
原来,萧清婉是安心要与这表妹一个大体面,以来弥补心中憾事,便于前两日央求赢烈来与他二人道贺,又商议了不叫他们知道,好给他们一个惊喜。果然这日他二人驾到,让众人惊愕不已。若按常理,便是郡主出阁,皇帝也未必亲至,何况只是一介朝臣的喜事?因着帝后驾到,这场婚事也比寻常更添了几分光辉,连着孟志远,原不大看中这女婿的,如今也分外满意。
待观礼已毕,萧清婉心中挂念儿子,便同赢烈起身告辞,一道回宫而去。李十洲这场婚事,为着帝后来贺,让京城中人津津乐道了许久。
翌日,新人夫妇一道入宫拜谢恩典。
孟心蕊因是妇人,在殿上与皇帝磕过了头,便往坤宁宫来见皇后。
萧清婉在后堂上见了她,姊妹二人一别许久不见,今日逢上分外亲热。当即手挽着手,坐在一处说话。
萧清婉见孟心蕊双颊绯红,压倒桃花,虽是羞赧无言,却又喜不自胜,真正是春风得意,便取笑道:“瞧妹妹欢喜的样子,这位夫君该是很中妹妹的意了。”孟心蕊低声笑道:“往日都是姨母说两位表姐的事情,如今也轮到表姐来看我的笑话了。”言毕,又笑道:“还要多谢娘娘做主,不然心蕊这段子心结竟还不知如何开解,这会子只怕已是相思成疾,一病不起了。又若非娘娘一力撮合,依着父亲的意思,心蕊又不知要聘与何人。娘娘且受心蕊一拜。”说毕,旋即起身,倒身下拜。
萧清婉连忙命人扶住,重新落座,又笑道:“咱们之间,还有这许多客套?我已是落到这步田地了,自然要为你好生打算,不让你走了我的老路。你若嫁与寻常仕宦人家,虽免了进宫的苦楚,但一般的膏粱纨袴,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美婢成群?看咱们母辈受妾侍的闲气还不够么?李十洲人品不错,是个有情有义的,该当能好生待你。你也好生操持着日子,别负了我这一番苦心就是。”孟心蕊连声称是,又笑道:“娘娘生下了太子殿下,我还一眼都没瞧见过的。不知娘娘可否让我见见?”萧清婉听说,便令人去将赢缊抱来。
一时,奶母抱了赢缊过来,孟心蕊慌忙双手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却见是个胖胖的孩子,头上戴着掐金丝的八宝绸缎护顶,身上一件宝蓝对襟盘花钮子毛衫,皮肤白腻,眼如点漆,甚是灵动,十分可爱。孟心蕊瞧在眼里,心中喜欢的紧,便不住逗弄,赢缊也不认生,就伏倒在她怀里,嬉笑不绝。孟心蕊笑道:“好个乖巧的孩子,像是认得我是他姨妈呢。谁似娘娘这样有福,生得这么个好孩子!”萧清婉笑道:“你也赶紧生一个就是了,生个丫头下来,给这孩子做媳妇儿,好不好呢?”孟心蕊笑道:“我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就怕高攀不上呢。”
两人说笑了一阵,孟心蕊忽然低声道:“京里如今出了件新鲜故事,不知表姐听说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