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草原上的风,总是呼啸得那样寂寥。
“丫头,这次要去办的事……”库伦家的大婶递过一个大包袱,里面满满的,全是腌制好不久的各式r干还有香醇四溢的马n酒,“应该又很危险吧?”
顾无痕一愣,手顿在了半空中。
她原本含笑的面容变得黯淡了下来,一双妩媚的杏眼望著大婶皱纹横生的脸──那是草原的风霜多年洗礼之下的印痕──心里暗藏的那一点苦涩,在这一刻突然发酵……
“快拿著,记得小心点……你阿爸和库伦那小子都会惦记你的,事情办完了就早点回来……”大婶把包袱塞进她手里,话没说下去,转身去继续手里的针线活计──以为她没有注意,那偷偷抹去的一把泪迹……
收紧了手里的包袱,这满满的温暖情谊,让无痕微微有些无措。虽然在库伦一家的照顾之下,她在这个地方的日子,一直都过得不错,同时她也知道,自己欠这一家人的,实在太多太多……多到渺小的她,g本不知该如何偿还。
“……好。”她本就话少,千言万语含在嘴里,最後也还是只能说出这麽一个字而已。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一定要报答这一家人。还有,这草原上每一个给过她温暖的人。
然而这几年拥有的快乐,实在太过奢侈了。奢侈到令她差不多忘记了──她顾无痕,g本就没有资格与其他人一样,在蓝天白云之下无忧无虑地纵马奔驰,听风呼啸……
她身上的蛊,是她这辈子,永远都洗不掉的印记,是藏在她灵魂深处,永远都难以消磨的y影。
她还记得,八岁的自己,自那黑暗之中醒来,惊恐地看著自己的手脚,发现自己仍然活著的事实时,是多麽的不敢置信,还有……失望。
没错,当时她就希望自己死了。如果那时便没有熬过去,没有活下来,就不用再受那许多折磨了吧?
这样深入骨髓的痛,一辈子只要一次就够了。
“哼,你天生的至y体质,本就是毒物的最好容器,想死……没那麽容易!”这是她娘亲在她醒来说後对她的第一句话。
她小小的身子抖了一抖,整个身子都不断地发寒……
“这是我们整个苗族最珍贵最难培育的‘碧落’……哈哈……”女子秀丽的脸庞愈来愈扭曲,“把它放在你的身子里,也不算委屈了你。”
“……”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像看怪物一样警惕地盯著自己的母亲。
“你给我记著,以後,再也不许跟那些人混在一起,特别是纪家那小子!听到没有?!”女子面容狰狞地对著小小的她低吼──
“你要记住,以後你要是敢恬不知耻地跟哪个野男人做了苟且之事,那你的男人马上就会被你给毒死!听见了没有?哈哈哈……”
她不懂,八岁的她什麽都不懂。不懂母亲为何总是用那样鄙视又仇恨的眼神看她,好像她天生就是不知廉耻的下贱女子,随时就可能跟“野男人”跑掉的无耻y妇……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中的到底是什麽样的蛊,但是这“碧落”的毒x之强,却使得她变得“百毒不侵”。
这就是娘亲留她的用处吧?
从此之後,可以在她身上试各种各样的毒──虽然毒发时她会跟常人一样忍受各种痛苦不堪的煎熬,但毒素最终却不会给她带来致命的结果。
到了最後,一般一点的毒都只会被她的身体吸收掉,而无法再给她带来大的损害。
……
“小顾,小顾!”一个身形健壮的魁梧少年一边叫著一边跑进了帐篷。
“我刚刚听阿爸说你又要走啦?!这次又要去做什麽……小顾?”少年的嘹亮的大嗓门忽然顿住,而後又突然一声大叫,“……你怎麽哭啦?!”
“没有没有……”她被库伦吓了一跳,伸手捂住了一边脸颊,才发现自己竟真的掉了眼泪……
库伦大婶闻言又看了过来,慈祥的脸上满是担忧。
“库伦,好好照顾阿爸阿妈。”她轻拍了一下少年的肩,再向大婶鞠了个躬,很快便带著那个沈重的大包袱,冲出了这个简陋却无比温暖的帐篷。
“小顾?你说了这次来要教我……喂?!……”
少年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无痕骑在马上,回头最後看了一眼那个已变成小小白影的帐篷,再看看赤宁城的方向,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扭头,一鞭下去,马儿嘶鸣著飞奔了出去。
……
这次的事,确实是很危险吧?
也许,也许再也没有办法见到他们了……
她在心里默数著那一张张脸──慈祥的、和蔼的、沧桑的、稚嫩的、年轻鲜活的、姿容绝世的……想到最後那个人,心里莫名一阵暗暗的疼。
是什麽时候开始的呢?
一想到他,那一头青丝变成了如雪银发,想到他强自按捺著头痛发作时的隐忍表情,想到他愈发寂寥淡漠的眼神……她的心都会暗自发疼。
这一切,还是缘於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子。她一直将他的痛苦看在眼里,却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会放手让那女孩儿离开。
原本她还以为,等那个会甜甜地唤“宁哥哥”的女孩子长大了,便会嫁给他做他甜甜的小妻子……
也许他也是这麽想的吧?暂时让那女孩忘记一切,等她长大了,等到时机成熟了,就可以回到他的身边。
暂时的分离,也许可以换来长远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