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远登高往河上一望,只见浊浪穿空,风雷激荡,乌云密布,果然是妖物作祟的样子。今日正是五月十五,他又问道:“既然如此,昨日店家怎么不说,早知这般,便抓紧时间过了河就是。”
老仆答道:“我也曾这般责问,只是店家说平日不可轻呼河妖之名,否则他们必遭报应,只能等到今天上祭,才敢宣之于口。他昨日抓耳挠腮,想暗示大人过河,但大人未曾发觉......”
叶行远细一回想,果然昨天那掌柜表现有些怪异,但他并未在意。便蹙眉道:“这妖怪如此猖獗,河边民众竟然吓成这般模样,这还了得?本来耽搁一天也就算了,但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
他把陆十一娘叫来,吩咐道:“你去仔细打听,这河中到底是什么妖怪,缉妖司又为什么不来。我要上书朝廷,治理此事。”
叶行远作为异地知县,当然管不到这里的民生,但他同时还有锦衣卫查访西北之职。没碰到就算了,撞上了事情也不打算逃避,反正等着也是等着,便稍费些心思,秘折参奏,无论如何要除了这一害。
陆十一娘领命而去,叶行远在客栈中等得烦躁,便又出了门,到河边查看。只见好大水!原本平静的水面上漩涡处处,时而轰隆有声,甚是怕人。
渡口上正有人在争执,“本官有紧急军情,要报于三边总督知晓,怎能因区区一个妖怪阻住脚程?你们害怕妖怪,就不怕朝廷的天威么?”
有人哭求道:“大人莫要强逼,妖怪凶狠,或许不敢伤了大人,但吾等小命可保不住了,江边断断无人敢出船的!”
原来是一个武官急着要渡河,与船工们吵嚷,他抽出了明晃晃的刀子,架在其中一个老船夫的脖子上,恶狠狠道:“你若不出船,我先要了你的小命,你看看是妖怪狠还是我的刀狠!”
老船夫浑身抖得如笸糠一般,老泪纵横对儿子道:“我这一去必是死路一条,但这位军爷催逼得紧,实在无奈。我这一辈子靠定河过活,死在河中也是死得其所,也就免了我的后事麻烦了......”
他跳上小船,缓缓摇橹而行,武官一手持刀,一手叉腰,表情凶霸霸的,毫无畏惧之色。
叶行远看那船夫可怜,又觉得这河面上确实有异状,本想出面阻止。但离得远了些,等他走到渡口的时候,那小船已经到了河心,正在风雨飘摇之中。
那老船夫之子正抱头痛哭,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人安慰他道:“这位军爷凶悍,只怕命硬,或许妖怪不敢对他如何。等到了对岸,你爹休息一晚,明天便可返回,不必伤心。”
有人反驳道:“命硬凶悍又如何?这位军爷不过九品,只怕命格不足,我看他是要葬身河底了。你们可别忘了,上个月巡检方老爷也淹死在河中,哪见那妖怪怵了?只可惜连累了牛老伯。”
听了这话,老船夫之子哭得更加伤心。叶行远大吃一惊,上前问道:“这河妖作祟,还害死过官员吗?”
叶行远身着便服,只是读书人打扮,那说话的人看了他一眼,也不以为意,漫不经心道:“河妖凶狠,官员也是人,怎得淹不死?只是向上报的时候不会这么说,只说是失足落水罢了。
我记得清楚,那便是上个月十五,巡检老爷喝醉了酒,说是要拿妖,差几个兵丁驾船到了河心。初时还叫骂几句,但俄而一个浪头打来,船便翻了。岸边众人也不敢去救,眼睁睁看着他淹死在河里,至今死不见尸。”
叶行远眉头皱得更紧,妖怪作乱,害死个把人或许不至于惊动朝廷,连地方上的巡检都死了一个,地方官吏仍然漠不关心?这可就怪了!
他经历过周知县事件,对妖怪的行径极为警惕,此时便隐隐觉得此处地方官员有些不对,正想再细问,就听那船夫之子一声惨叫,抬头看时,只见河中那船已然倾覆,老船夫不见踪影,那武官在持刀在河中挣扎。
刀光挥处,卷起冲天浊浪,但终究是无济于事,他惊声大叫,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硬往水底拉下去。不过顷刻功夫便没了顶,再不见他浮出水面。
这就是想救也没法救啊!叶行远骇然,下意识的信手一指,腰间宝刀直飞而出,化作一片刀轮,斩向水中。
嗤!只听一声脆响,宝刀似乎是斩中了什么东西,转头飞还,刀锋上不见有血,但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吼叫,河面上陡然冲出一股血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