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日景公公自作聪明而不敢停车又不敢乱走只得围着郡王府转的事。
这家伙竟然以为他们是在马车里做那种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念头闪过那种事,晋安郡王的脸便忍不住红了下。
“你又打趣我。”他说道。
程娇娘神情依旧。
“没有啊。”她认真说道。
晋安郡王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再次忍不住噗嗤笑了。
“你可真有趣。”他说道,站起身来。“走,走,我们去院子里走走。”…
似乎怕程娇娘不答应,伸手拉她的胳膊。
“……我现在身子也没好,自己一个人走不太放心。”
“…..李太医出门没在家…”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来,半芹和素心忙施礼,待他们先行几步后才远远的跟上。
“姐姐。”半芹忍不住低声问道,“殿下说娘子真有趣,娘子真的很有趣吗?”
素心笑了。
“在喜欢的人眼里,自然是有趣。”她低声笑道。
喜欢…
喜欢就好啊。
半芹心里松口气。只是想到听到殿下说的陈绍的事,心又闷闷。
“那这件事是不是还是会成?”她低声说道。
就说了娘子说的话哪里错过…
虽然很残酷,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以前咱们在京里刚站住脚的时候。娘子带着我坐车从街上过。”素心忽的说道。
半芹看向她有些不解。
“娘子要我看外边,那时正路过神仙居,那时候的神仙居还不是咱们的神仙居,娘子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看到了人气不如以前了,娘子又问我还看到了什么,那时候是因为窦七上赶着来惹娘子,所以娘子才做出了乐得自在,神仙居的生意便一泻千里。本来娘子是根本就不在乎他据过路神仙为己有,偏偏他自己不信。疑神疑鬼,结果自己找了麻烦。”素心说道。
半芹想到那时候的事。忍不住也笑了。
“所以呢我就看到了做人要厚道,别以为是在欺人,欺人也是欺己。”素心接着说道,“可是娘子还是问我看到了什么。”
半芹听到这里忍不住讪讪。
娘子问了这么多,换做自己只怕一个也答不上来,不过,又一想娘子从来不会乱说话,她肯说话就是知道你这个人能听她说话,所以娘子一定不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她只会问自己能答的问题。
半芹脸上的笑便散开,伸手挽住素心的手。
“就这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问题啊?”她说道。
“其实就一个问题。”素心说道,微微一笑,“我答不上来,娘子便和我说,艰难。”
“艰难?”
“要做一件事,要做好一件事,要站住脚,要站稳脚,很艰难,很不易。”
无关善恶,天道无情,世道艰难。
是啊,真是艰难,谁想到陈绍会突然遇到这种事呢。
半芹轻轻叹口气。
“不知道丹娘知道了,会怎么难过。”她低声说道。
丹娘,才十一岁,如果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少女怀春憧憬自己将来要嫁的人。
怀春的少女憧憬的夫君断然不会是一个痴傻的人。
“那样也好。”素心垂目说道。
没有希望也就没有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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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太爷的院子里一派肃然,虽然以往就没有多少仆从,但也不会像今日这样一个人都没有。乍一看好似这院子没有住人似的。
脚步声轻轻的响起,有人从厅内走出来,看着还跪在院中的陈绍。轻轻的叹口气。
“老爷,您起来吧。”老仆低声说道。“老太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绍面色凄然并没有起身。
“怎么?你能管你的儿女去留,还要管我这个当父亲的去留吗?”陈老太爷的声音从厅内传来,人也随之走出来,看着老仆,“车都装好了吗?”…
老仆低头应声是。
陈绍就咚咚的叩头。
“你也不用给我叩头。”陈老太爷淡淡说道,“你我父子再熟悉不过,我知道你的念头,你也知道我的念头。就不用再说那些虚假的客套话,我就再问你一句话,你是要你的臣道,还是要人道?”
“父亲。”陈绍抬起头眼圈发红声音涩涩,“儿子如今境遇父亲也很明白,儿子做出这样的决定将会如何父亲也明白,儿子为了什么,父亲也明白的。”
“那你也知道不同意这件亲事,相比于同意这件亲事,其实要容易一些吧?”陈老太爷说道。
陈绍叩头应声是。
“儿子知道。”他说道。
纵然会被外界喧喧唾骂嘲讽。但只要他咬定牙关也都能熬过去。
“那你就是真的舍不得放弃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陈老太爷说道。
陈绍再次叩头,抬起头身子挺的笔直。
“父亲。”他声音哽咽,“如果儿子真是贪恋权势。当初就不会同意扶持庆王立为太子了。”
扶持傻子为太子,驱逐高家,逼退太后,做出这一系列的事,将背上飞扬跋扈的名声,这名声可不会保他的权势地位,反而会成为朝臣眼中钉,可以说此一举已经让他四面树敌,可想而知他将要面临的风险和压力。
相比起来。与张江州等士林人联合过继宗室来承继大统,反而他就能因为拥立之功被新帝敬重。必将官运亨通,备受敬重。
“自从陛下重病不醒以来。儿日夜难安。”
“儿常常想到当初陛下和儿促膝长谈,谈古论今,儿亲眼看着陛下有多少宏图大志,如今尚未实现。”
“儿实在是放不下啊。”
陈绍哽咽叩头俯身不起。
“那也不是非要丹娘不可。”陈老太爷哑声说道,“等一等忍一忍,处置了高凌波,一切都好说。”
陈绍没有起身。
“父亲,儿等不及了。”他哽咽说道,“陛下等不及。”
陈老太爷神情一怔,旋即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明年还没有定下太子的亲事,到时候真的就要乱了。”陈绍哽咽说道。
明年……
明年陛下薨,痴傻太子亲事未定,子嗣未定,必然朝堂又要乱纷纷,如今偃旗息鼓的过继宗室派肯定又要站出来。
那时候皇帝病重久了,残存的敬畏已经消耗殆尽,可想而知又有多少人要另起心思。
陈老太爷看着陈绍慢慢的摇头。
“可是,这些事,最急的不该是你。”他说道,“在朝堂上,身居高位,其实遵行的并不该是君子之道。”
太子不能登基为帝,最该急的是高凌波,该出面应对想办法的是高凌波,而不是陈绍。
这件事已经可以明知就是高凌波弄权陷害,欺的就是陈绍的忠君廉耻君子之道,给他泼上污水,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百姓百官中承受着骂名,还要护着新天子坐稳江山,而一旦新天子坐稳江山,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陈绍。
明知这是被小人算计,如果还要奉行君子之道,那就是死路一条,这时候应该做的就是抛弃君子之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舍弃君子之道。
陈绍抬起头,看着父亲神情带着几分决然。
“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他慢慢说道,“曾子之守约也,儿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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