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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辆马车(2 / 2)

谢停云苦笑:“姑娘当真不明白谷主的心事?”


荷衣呆呆地看着他。


难道……慕容无风这次来,只为专程来看她一眼?


她咬了咬嘴唇,头一低,打马到慕容无风的车前。


马车已缓缓地停了下来,开始调头。


她敲了敲车门。


“请进。”里面一个声音淡淡地道。


推门而入时,他正斜倚在一张长榻上,身上搭着一块薄毯。见是她,微微一怔,坐起了来。


他脱去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素白的长衫,她这才发现他消瘦得很厉害,手指上的骨结一粒粒地凸了出来。不等他开口,她结结巴巴地道:


“我已要他们调转了马头……因为……因为我想求你帮我救一个人!”


他点点头:“为什么不要他们把马车赶得更快一些?”


“你……不要紧吧?”不知怎么,她觉得自己嗓音发颤。


——他竟连要救的是什么人也没问。


“不碍事。”他平静地答道。


她急忙出去吩咐了一声,马车便飞一般地向前驰去。


“坐。”他指了指身边的一个淡绿色的坐垫。


马车里锦裀绣褥比目皆是,而他自己却是车里最暗淡的一团颜色。


见她盘腿静坐,一言不发,他只好给她倒了一杯水:“喝茶。”


她接过,一饮而尽。


漫长的沉默。谁也不说话。


飞奔的马车不断颠簸,他无法坐稳,只好紧紧地靠在车壁上,脸渐渐地开始发青。


终于,他俯下身去,四处张望。


她眼疾手快地将漱盂移到榻下,刚揭开盖子,他便狂吐了起来。这一吐,便止不住,一直吐到胃汁尽空,无物可吐,仍在不断作呕。


她一直扶着他的肩,末了,倒了一杯清水给他漱口。


“好些了么?”她轻轻地道。


他点点头。


她感到一阵心痛,怕他支持不住,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却将手抽了回去,漠然地道:“我没事。”


她呆呆地望着他,心中仿佛插近了一根针。


“干嘛这么客气,我们原本也算是认识的。”她镇定地道,“无论如何,你现在得躺一会儿。”说罢,她几乎是强行地将他按回榻上,在背后垫了几个靠枕,让他尽量舒服地半躺着。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半晌,荷衣忽然道:“那件事,你可有改变主意?”


“没有。”他果断地说,“你呢?”


“也没有。”


“荷衣,跟我回去。”


“改变主意就回去。”


“不。”


“那我也不。”


“可以商量吗?”


“不可以。”


“为什么你这么固执!”


“你也一样!”


两人越说越急,正要吵起来,马车突然停了。车门外一片漆黑。


黑暗中有人咳嗽了一声。


荷衣与慕容无风一起下车,见秦展鹏和雨梅从门口焦急地赶过来。


“谢天谢地,两位终于到了。只是……他好像已经不行了。”秦展鹏的脸在烛光下好像老了十年,而雨梅亦是双眼红肿,想是痛哭多时。


“人在哪里?”慕容无风问道。


“请跟我来。”秦展鹏引路,一行人直入卧室。


秦雨桑侧身躺在床尚。身上的三支箭一支在腹中,一支在右肋,一支从左胸穿过。


慕容无风按了按他的脉,低头沉思。早有人送来他的医箧,里面放着他常用的医具。


秦展鹏颤声问道:“他……我儿子还有没有救?”


“还有希望。我需要三盆热水,其它的人都退下,楚姑娘留在这里做我的助手。”


说罢,他写了一张药单:“这付药麻烦你尽快交到药房煎好送来。”然后他又写了两张药方:“这两张方子,从明天开始,一日三剂,连服二十天。然后一日一剂,连服三个月。”


一听说还有连服三个月的药方,秦家人心里都大感安慰。


热水很快送了过来。不一会儿,熬好的药膏也送了过来。荷衣轻轻掩上门。


室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气。


两人分别洗了手。按照慕容无风的吩咐,荷衣剪掉了秦雨桑的上衣,接着又剪断了三支箭的箭簇。


“先拔哪一支?”荷衣站在他身旁问道。


“你怕不怕见血?”


“会流很多血?”


“血会像箭一样标出来,射到帐子上。”


她的胃拧了一下。


“不过,如果用手及时地堵住出血的部位,缝合伤口,涂上金创药,血就不会流失很多。”


她自觉地退后了一步:“慕容无风,这是你的活儿!”


“嗯,”他道,“谢谢提醒。”顿了顿,又道,“你要是不想见血就在外面呆着。现在我一个人干就行了。”


她咬了咬嘴唇:“我不走。我可以坐在你的背后。”


说罢,她真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他的椅后,隔着椅背和他说话。


“幸亏没叫你给我打下手,”他叹了一口气,“正经事不干,尽在一旁捣乱。”一边说着,一边“哧”地拔出了一只箭。止血,缝合,包扎。


“你现在在干什么?”


“干你最怕看的部分,缝针。”


“这有什么好怕的?缝针其实和绣花没什么区别。”


“是没甚区别,人的肌肤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一块布……”


“别说了,人家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


“我现在开始拔第二支箭了。”说罢,他拔出箭,眼疾手快地按住出血之处,如法炮制,很快就料理好了第二个伤口。


拔第三支箭的时候,终于有一串血标到了帐子上,把她吓了一跳。


慕容无风重新净了手,将秦雨桑的上身抬起,开始用三丈白绫替他包扎伤口。


荷衣则在一旁用水清洗他身上的血污。


秦雨桑毕竟是个大块头的汉子,待到慕容无风包扎完毕,已累得满头大汗。


“累坏了罢?”荷衣将毛巾在热水中浸了浸,替他拭去额上的汗水。


慕容无风按了按秦雨桑的脉,道:“他的血已全部止住。不过还需要三个月的休养,总的来说,已无大碍。”


荷衣喜道:“真的么?可是他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慕容无风道:“要他醒过来不难。”说罢,点开了他的两个穴道。


秦雨桑的身子一抖,口中喃喃地呼唤起来:“荷衣……荷衣……荷衣……”


慕容无风微微皱眉:“他是在叫你?”


她有些尴尬地看着他,迟疑了半天方道:“嗯。”


“他也叫你荷衣?”他板起了脸,突然将轮椅往后一转,身子一退,漠然地道:“既然你们有话要说,我还是回避一下。”


荷衣急道:“他们一家人都待我很好。好得……就像一家人一样。”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又说错了。


果然,慕容无风“哼”了一声:“一家人?”


她正要争辩,秦雨桑忽然睁开了眼,看见荷衣,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荷衣,你……你在这里!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啦!”


她本想挣开他的手,见他脸色惨白,大伤未愈,不敢造次。便微微一笑,柔声道:“别担心,你已经没事了。只要好生休养几月,就会……就会好得和平日完全一样。”


秦雨桑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有气无力地道:“你别……别去押镖了,就在……就在家里陪着我,好么?”


见他一双眼睛殷切地注视着自己,想着往日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她心中一软,只想先哄着他,便道:“嗯。”


秦雨桑大喜,双手在腰中乱摸,摸出一只宝石戒指。


戒指上还沾着他自己的一团血。


看着血,她心中一乱,连忙闭上眼。睁开眼时,那戒指已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荷衣……嫁……嫁给我吧!”秦雨桑握着她的手,双目如火,热切地道。


“糟了!”她心中暗暗叫苦。


慕容无风已经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对着秦雨桑大声吼道:“你给我听着!这个女人,她不可能嫁给你!”说罢,抓着荷衣的手,一把将那枚戒指从她指上拽出来,往地上一扔,犹不解气,咬牙切齿地用轮椅辗了过去。


那宝石虽硬,指环却是纯金做的,给木轮一辗,顿时成了奇形怪状。


秦雨桑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荷衣一下子气呆了:“慕容无风,你疯啦!”


“别跟我来这一套,方才你甜言蜜语地哄着我,就是为了让我给你的情人治伤!”


“你胡说!他昏过去了!是你把他弄得昏过去的!”


“他死了才好!”


“慕容无风,你是大夫,你的医德呢!”


“少跟我扯什么医德。这小子有什么好的?你就算是要找别人,也要找个比我强的。你这没脑子的女人!”


荷衣冷冷地道:“他怎么不比你强啦?至少人家比你多两条腿!”


话一说出口,她立即后悔。自已一定是气糊涂了!慕容无风素日虽对自己的残疾装作满不在乎,其实内心一直耿耿于怀。


他整个人突然一震,额上青筋暴露,好像被击倒了一般,看了看自己的腿,抬起头,冷冷地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荷衣,这不是你的标准。大街上任何一个人都比我多两条腿!”


“他至少肯给我一个孩子。”她毫不妥协。


“别把自己当黄花鱼了!”


“你把戒指捡起来,还给我!”她恶狠狠地嚷了一句。


两个人凶狠地对视着。


过了一会儿,他脸色苍白地将轮椅一移,拾起戒指,扔给她,淡淡道:“你嫁给他好了。他的伤已无大碍,这里已不需要我了。”


说罢,他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她听见一阵马蹄乱响,慕容无风的马车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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