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再次活跃起来,又喝过两杯,尤一手看上去也已经明显有了醉意,他身子晃来晃去,可手一点都不抖,特别是倒酒的时候,既稳又准,半滴都没洒在外头。
他放下酒瓶,双手捧起杨局长的酒杯,拖声拉调地说:“杨……杨局长……不……不……应该称呼杨老弟,我真诚地邀请你,再次去我们村考察,再次去吃鸡。”
“老尤啊,你这狗东西,就别提吃鸡的事了,敬酒……敬酒……”镇长笑骂着,向杨局长解释道,“杨局您别介意,老尤是个好人,有啥说啥,炮筒子一个,这又沾了酒,嘴上就缺了个把门的,见谅……见谅……”
杨局长二话没说,接过酒杯,猛劲喝了一口。
尤一手一看,又不乐意了,嚷嚷起来:“老弟你这样可不行,这酒是我双手捧给你的,你怎么能剩半杯在里头呢?这不成半心半意了,不行……不行……你要是不喝,我就再给你捧一次。”
无奈之下,杨局长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把剩下的半杯酒喝了下来。
然后,一屁股坐下来,说:“尤村长,老兄,这样够意思了吧,我真的不胜酒力。”
尤一手还是不依不饶,说:“今天的机会难得,我还有一层意思要表达,就是向杨老弟表示感谢,表示衷心的感谢。”
“表示感谢?”杨局长一头雾水。
“是啊……是啊……衷心感谢!”尤一手一脸认真。
杨局长一脸疑惑,问:“感谢我?”
尤一手点点头,说:“是啊,感谢您杨局长。”
“这……这从何说起呢?”杨局长直接变成了丈二和尚。
“都说贵人多忘事,看来一点儿都不假。”尤一手清了清嗓子,正经说道:“那一年,你去我们村里考察,帮我们出谋划策,争取到了上头的扶持基金,硬是把一个光秃秃的山岭给改良了,每年就能多打好几千斤粮食呢,这可都是您的功劳,您说,是不是该好好感谢您呢?”
杨局长记忆中压根儿就没这码子事,可又不好把话挑明了。
再说了,本来就是往脸上贴金的事儿,何必往外推,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便故作谦逊地敷衍道:“尤老兄您客气了,都是应该的……应该的……何足挂齿……何足挂齿……”
“来,杨老弟,就为这,我也该再敬你一杯。”尤一手说着话,再次举起了酒杯。
“尤村长,尤老兄,实在对不起,我真的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
“你不喝是吧?那好,我喝!”尤一手一仰头,咕咚一声,就把满满的一杯酒灌进了肚子里。
“杨局啊,人家尤村长工作在最基层,不容易呢,难得见你一回,既然是真心实意的表达敬意,那这杯酒无论如何还是要喝下去的,你说是不是呢?”镇长也跟着劝了起来。
“那好吧,尊敬不如从命,这杯酒我喝了!”杨局长一脸愁苦,举起杯,一饮而尽。
见杨局长放下酒杯,摸起了筷子,尤一手又站了起来,双手捧杯,冲着杨局长粗声大气地喊:“杨局长,我是个急性子人,借着今天这个场合,我想走一走你的后门。”
杨局长放下筷子,问他:“我有啥后门你走?”
尤一手说:“我们桃花村旱情实在是严重,坡下的庄稼点火就着了,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总不该看着老少爷们挨饿吧,所以呢,我才豁出一张老脸,求你把扶持一把。”
镇长不乐意了,说“老尤,你酒喝多了,怎么好难为领导呢?”
“是啊,叔,你这样多不好呀,丢人现眼的……”一直沉默不语,只管吃吃喝喝的蔡富贵实在看不下去了,拽了拽尤一手的袖管,小声劝道。
“放你妈的狗臭屁!”尤一手突然来了火气,冲着蔡富贵破口大骂,“妈了个逼的!你给我住嘴,我丢人现眼了吗?我这是在为老少爷们讨救命钱!”
蔡富贵不识相,继续劝他,说:“有话等酒醒以后再说不好吗?你都醉成这样了,话说得也就没了分寸,还不搅了局吗?弄得上头的领导也不开心,何必呢?”
“去你马勒戈壁滴!”尤一手一巴掌抡了过去,只听见哎哟一声,蔡富贵一头栽倒在地上。
“别……别这样,尤村长你怎么好动手呢。”杨局长起身走过去,双手扶起了蔡富贵。
蔡富贵软塌塌地站了起来,嘴里呼呼喘着粗气。
一桌人看过去,全都惊呆了——
结结实实的一个大男人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满头满脸全成了红色,血水蚯蚓一般,沿着脸颊往下流着,滴到了白色的衬衣上,触目惊心。
镇长拿起一块餐巾,擦着蔡富贵脸上的血,埋怨起了尤一手:“老尤啊老尤,你这是干嘛呀?下手也忒狠了点儿吧,这万一搞出人命来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