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梅点点头,拔脚往前走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小声问道:“你明天就回县城吗?”
“嗯,一大早就走。”
柳叶梅不再说话,情绪莫名其妙的低落起来,心脏被猛地扯碎了一样,七零八落,隐隐作痛。
她低下头,不再看李朝阳,紧盯着模模糊糊的路面,快步朝着自家走去。
开门进了屋,喊醒杨絮儿,让她把灯开了。
杨絮儿懵懵懂懂打量着柳叶梅,问道:“你去哪儿了?咋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呀?吓死我了。”
柳叶梅看也不看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是你呀,孩子不在身边,爱咋玩咋玩,我不是还得帮着孩子完作业吗?”
说完就三把两把脱掉了外面的衣服,爬上床,躺下来,闭着眼睛对杨絮儿说:“把灯熄了,睡吧!”
杨絮儿也懒得说话,顺手拉灭了电灯。
屋子里一下子黑下来,黑得严严实实,令人窒息。
柳叶梅一动不动躺在那儿,竟然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眼泪顺着面颊哗哗地流下来,不一会儿就打湿了软绵绵的枕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挂在脸上的泪水渐渐风干,柳叶梅这才抽噎一声,带着满腹的怅然睡了过去。
其实,柳叶梅的这份伤感并不完全来自于与小男人李朝阳的重逢别离,也来自于胡校长调离的消息。
更令她动容的却是联想到了自己的命运。
对于她柳叶梅、对于这个偏远的小山村而言,李朝阳跟胡校长他们充其量就是匆匆过客,不管他们在此逗留多久,该走的早晚要走,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想留都留不住,他们在这片薄瘠的土地上是扎不住根的。
而自己呢?
那就绝然不同了,自己跟这个小山村是血脉相连的,是砸断骨头连着筋的,想走都走不了。
就像村上所有外出打工的男人们一个样,就算是你走了,离开了,那都是暂时的,哪怕你走得再远,走得再潇洒,再风光,那也白搭,离开的仅仅是躯壳,是影子,而灵魂还是牢牢系在老家的房梁上的……
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已经不见了杨絮儿的影子,看起来是早起走人了。
柳叶梅望着空空荡荡的屋子,柳叶梅心里乱糟糟,想的还是有关于自己命运的那些事儿。
想来想去,猛然抬起头,她看到了洒在玻璃窗上的一束金黄色的阳光,心里豁然一亮,开阔了起来。
她突然就有了一股冲动的力量,那力量在胸腔间冲撞着,就像一座酝酿爆发的小火山——
麻痹滴,小山村咋了?
还不是照样有阳光撒进来了吗?
桃花村是贫穷落后点,可那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只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往前奔,一样能活得有滋有味,一样能够风风光光……
想到这些,柳叶梅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不做二不休,把一手遮天的尤一手轰下台去,把他使了半辈子的yín 威彻彻底底踩在脚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只有这样,桃花村才有希望,自己才有盼头。
当她敞开房门,看到院子里追逐刨食的一群鸡时,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柳叶梅啊柳叶梅,你这不是想造反吗?
你还是个女人吗?
简直就是个大逆不道的黑心母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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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像李朝阳说的那样,没过几天工夫,校长胡善好就被调离了,准确地说是被免职了,直接回老家养身子去了,接替校长位置的是县教育局下派的一个中年男人。
柳叶梅是在大街上听长舌妇说起这事的,还说胡善好被免职之前是毫不知情的,当上面来的领导跟他说明了来意,又拿出红头文件后,他竟然一拍桌子弹跳起来,破口大骂,嚷嚷着一定是哪一个婊子养在暗中插绊子,攮刀子,要不然怎么会说撤职就撤职了呢?
还眼泪汪汪地说,这个校长他干了八年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怎么说滚蛋就滚蛋了呢?
说到气愤处,竟然还怀疑到了李朝阳的头上,说一定是自己得罪了那个小杂种,有了过节,他才想着法子把自己扯下台的,还叫嚣着一定给那个小子点颜色看看,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听了这些传言后,柳叶梅心里着实慌乱得不行,因为她心里最清楚,这事的的确确就是李朝阳干的,并且也有自己的教唆和暗示在里面。
万一胡善好知道了真相,不跟李朝阳急眼才怪呢,没准火气上来了,还真就能做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恶事来,就算是他不敢真刀实枪的干,暗中放冷箭总可以吧?
要是真的为此闹出人命来,自己不但良心上受谴责,法律上也难逃干系。
想来想去,柳叶梅还是把电话打到了李朝阳那儿,把道听途说的有关于胡善好对他的怀疑全盘托了出来。
李朝阳听后,哈哈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你觉得他有那个能耐吗?不等他毁了我,怕他自己早就灭了。”
“小李老师,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俺听人家说,他那人很坏,心性邪道着呢。”
“靠,姓胡的充其量就是一个变态的龌龊鬼,他能有多大的能耐?也就是用在女人身上的那点小伎俩罢了,这样的人渣早该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李老师……”柳叶梅哽住了,她突然觉得李朝阳些陌生,还有他的话音里多多少少渗透出了一种近乎疯狂的东西,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手握电话怔在那儿,一时不知该作何作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