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也是他们……他们王家的。”
高明堂抬起头,望着四下里围观看热闹的人们说:“大家都听清楚了嘛,丁录龙已经当着大伙的面承认了,这处房子,以及房子里面的所有财产,都是人家王家的,与他丁录龙毫无关系,以后在耍赖纠缠,决不饶恕!”
后面的人一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丁录龙,记住了,以后好好学点法,别再干蠢事了,这一次谅你是初犯,绕你一次!”
“谢谢……谢谢警官。”
“起来吧,别在那儿丢人现眼了!”
丁录龙赶忙爬起来,弯腰塌背灰溜溜地往外逃去。
“你站住!谁让你走了?”高所长大声喝住了他。
丁录龙站定了,怔怔地望着高明堂。
高所长往前一步,说道:“你搅合了一半天,就这样走了?”
“俺……俺不搅合了还不行吗?”
“你想得倒简单,你这事要是换了别人,你知道会是啥结果?”
“啥……啥结果?”
“我给你亮个实底,拘留半个月,罚款五千,你觉得咋样?”
丁录龙脸色煞白,瞪大眼睛不敢再说话。
“咋不说话了?”
“不是……不是已经认错了嘛,再也不敢……不敢了……”
“好,这次我就饶了你,可饶了你并不等于就放纵了你,账还记在我这里呢。”高所长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嗯,我知道……知道……”丁录龙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高所长朝着丁录龙的人一划拉,说:“好了,既然你已经来了,咱就把坏事变成好事,你招呼一下,让你那些帮凶往前凑一凑。”
“干嘛?”
高所长手指着柳叶梅,对他说:“毕竟你们亲戚一场,多少还是有点情分的,人家搬家,你总不该看着不管吧?”
“哦……哦……懂了……懂了……”丁录龙点头应着,对着那些呆若木鸡的“同党”们招呼起来,“来……都来……帮着搭把手……搭把手……”
十几号人默不作声地跟了过去,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
高明堂这才弄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来,对着柳叶梅大声喊道:“你好好给我看着点,如果他们再不老实,就立即报告给我,我再来收拾他们!”
柳叶梅表情复杂地望着高明堂,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虽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高明堂朝着手下挥了挥手,喊一声:“撤了!”
柳叶梅跳下车,随着往前走了几步,望着高明堂矫健的身影,一时间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有了高明堂的震慑,丁录龙一伙乖顺异常,虽默默无语,但却争先恐后,个个卖力得很。
不到一个小时,便把该拉走的东西装上了车,眼巴巴瞅着柳叶梅带着车离开了村子。
回到爹娘的“新家”后,柳叶梅跑前跑后指挥着大伙,把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然后再归落到屋里去,拾掇得井井有条,文思不乱。
送走帮忙的人后,柳叶梅站到门口朝屋里张望着,心里顿时释然起来——爹娘终于在自己村里有了自己的家。
娘站在她的身后,说:“柳叶梅,多亏了你了,要不然爹娘的这两把老骨头就扔在人家村子里了。”
“娘,俺是你闺女,用得着说这些了。”
娘叹息一声,说:“你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咋好老让你忙活呢。”
柳叶梅突然就想起了儿子小宝,便对娘说:“家都安顿好了,你和爹也歇歇吧,我也该回去照应一下小宝了。”
娘点点头,连声说:“快回吧,快回吧,可别耽搁了照顾孩子。”
柳叶梅走过去,跟正在院子里铲土的爹打一声招呼,便急急匆匆地回家去了。人走了,心却还在爹娘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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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虽然已经眼看着步入了盛夏,但风却出奇地大,似乎把季节都给刮乱套了。
特别是到了夜里,夜空被风吹得特别高远,天地之间空蒙幽深。
即使到了下半夜,风也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呼啸着打着旋儿,像在天地间抖开了一个硕大的口袋,袋口直冲着北方,不歇气地吹着,痛快酣畅。
风把屋前的几棵秃树刮得东摇西晃,刚起风那阵子只听到啾啾的树稍被挂扯着的声音,接着就是肢体被扭曲的呻吟声。
这声音听上去就像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绝望中哽咽,哽咽里偶尔也夹杂着咔喳咔喳的响动,很瘆人,想必是大树被卸胳膊断腿了。
柳叶梅娘睡不着,坐起来,透过窗缝细瞅了一会儿,才觉得那是摇来摆去的树梢摩擦到了天上的星星。
忙活了一天,觉得浑身酸痛,困乏得不行,老两口草草吃了晚饭,又闷着头坐了一会儿,便爬上炕躺了下来。
刚刚迷迷瞪瞪打起盹来,老太太便呼地坐了起来,喘着粗气,胸脯一起一伏着。
屋里很暗,黑咕隆咚,柳有道看见老伴瘦小的身子簌簌地抖个不停,忙伸手扯一把,老太太便顺势靠在了男人身边。
柳有道抻了抻被子,把老伴裹紧了,他突然觉得老伴的心跳特别快,像是都要跳出来了一般。他强装镇静,声音很低沉,咕咕噜噜着,像有一口痰挡在了嗓子眼里,说:“你咋的了?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