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相彩说:“看来这孩子的爹娘是个有钱的主儿,放得还真不少。”随又问道,“你看看里面有信吗?”
曹木匠把钱掖进了自己衣兜里,再往信封里面打量着,见里面果然有一张纸条,手指插进去,抽出来,展开了,只见上面写着:小儿郎本姓张,生于4——2小朝阳,爹娘家住槐花坊,可怜小儿命不恙,只入不出急得慌,家境单薄囊肿涩,只得遁命道途旁,哪位贵人来相助,医好顽疾养成郎,大恩大德来生偿。落款是即日。
“天呢,果真是有毛病。”曹木匠满脸喜色顿消,唏嘘道。
“上头说是啥毛病?”尤相彩问道。
曹木匠再仔细斟酌了一番,然后说:“大概就是这一句‘只入不出急得慌”,这是啥病呢?”
尤相彩想都没想,随口喊了出来:“这还不明摆着,没屁眼呗!”
“嗯,有道理!”曹木匠说着,一屁股蹲下来,催促老婆道,“赶紧了……赶紧了……敞开看看……看看小孩身上……是不是真的没屁眼儿……快……”
尤相彩就手忙脚乱地大敞开了襁褓,也不管冷与热,就把婴儿身上的小衣服扒了个精光,打眼直接瞅向了嫩红多皱的两腿间,顿时双双呆住了……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一时没了主意。
一阵凉丝丝的风刮过来,婴儿啼哭几声,听上去很微弱,弱得就像一声昆虫的叫声。
尤相彩直着眼问男人:“咋办?”
曹木匠也没了主意,反问道:“你说该咋办?孩子这病咱肯定治不了,要花很多钱的。”
尤相彩说:“是啊,要是能治的话,人家能不治嘛,谁家舍得把亲骨肉扔掉呢?你说是不?”
“倒也是,他们肯定是承担不起了,这才送了出来。”
尤相彩说:“可不是,既然他的亲生父母都不要他了,那咱又何必捡这个麻烦?”
“是啊,可千万别捡这个麻烦回去,那还不等于手捧着刺猬啊,治病要花钱,怕是倾家荡产都不够;送人又送不出去,这样的孩子谁敢要,那可不就成了一辈子的累赘了!”曹木匠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尤相彩随着他的话说:“嗯,坚决不能要,请神容易送神难,带回去就没安静日子过了。反正只是路上遇到的,本来就与咱们无关,倒不如早早做个了结,免得闹心。”
“那好,扔在那儿走吧。”曹木匠说。
尤相彩往私下里瞅了瞅,见四下无人,便说:“我看这孩子也没几天活头,倒不如早些送他回去算了。”
曹木匠问:“你的意思是……是送了他的小命?”
“要不然咋办?”
“是啊,扔在路上也白搭,谁知道他没屁眼儿,都不会去捡,早晚也是死路一条。”
尤相彩在近处环视了一周,然后指着西边沟沿处一块翘起的大石板,对着男人说:“那块石板下一个洞,你把他放那里面吧。”
曹木匠说:“我又不会抱,送孩子本来就是娘们儿的事儿,还是你去送吧。”
尤相彩剜他一眼,尖刻地说:“你是胆小吧?要么就是担心自己遭报应了?是不是?”
曹木匠脸上一阵不自然,说:“说啥呢?我啥时抱过那么小的孩子呀。”
尤相彩抱起孩子,叽叽咕咕着:“你用不着害怕,要是老天爷真要怪罪下来,就先让我五雷轰顶,没你啥事儿。”
曹木匠说:“你瞎扯啥呢?咱这是在行善积德,帮他解脱痛苦,老天爷不会怪罪咱们的。”
尤相彩抱着孩子走过去,毫不迟疑地把孩子塞进了那个凹陷的洞里,然后转身走了回来,头都没有回一下。
走到男人跟前,话也不说,拽起他的衣袖就往坝顶走。
曹木匠朝着那个黑黢黢的洞口望一眼,心存顾虑地说:“你说……你说这钱……咱拿着……拿着合适不?”
尤相彩径直往前走,断然道:“你就心安理得地放兜里吧,咱替他做了事儿,理应得到回报。”
“咱做啥事了?”
“送他上路了呀,总比扔在路上风吹雨淋的强吧?”
“那事……那事……”曹木匠点头应着,随着老婆后头走向了坝顶。
他们再次经过了捡孩子的那个地方,竟然平静得跟啥都没发生过一样,心里反倒双双抑制不住地沾沾自喜,因为他们没有任何付出,就白白得了两千块钱。
两千块钱,对他们来说,可真不是个小数目。
尤相彩带着男人回了十多里地的娘家庄上,先去村里的小超市买了大堆的吃喝,然后才风风光光地去见自己年迈的爹娘。
放开肚腹一阵好吃好喝后,两个人便告辞要回家。
步履蹒跚的老娘把他们送出门外后,在后面轻轻拽了拽闺女的衣襟,瞥一眼快步走在前头的女婿,小声问道:“老闺女,你家发财了吧?”
尤相彩一愣,问娘:“你咋知道?”
老娘张着干瘪的嘴说:“娘又不傻,你们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呢,再说了,这一次来不像往常,给我们买了那么多好东西。”
尤相彩想了想,忍不住就把路上遇到弃婴的事情简简单单说给了娘听。
娘听后,身上很明显地打了一个寒战,然后说:“闺女,这样不行,咱不能干那种缺德事儿,你还是去把孩子抱回家吧,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