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白问:“很疼?”
楚谣道:“还好。”
柳言白重新垂下头,他教了她六年。起初觉得不对劲儿时,也觉得因是楚箫摔过头,才导致性格多变。
但他曾在尚书府教过楚谣,兄妹俩再像,不可能连小动作也一模一样。
尤其是楚箫晕血过后刚醒来,起身时,习惯性会坡一下脚。
现在似乎楚谣已经习以为常,不会再跛脚了。
他也是用了挺久一段时间,才确定了这荒诞的事情。
柳言白陷入沉思时,楚谣走到案台前。他手里的卷宗是副本,楚谣已经见过,并不好奇。只注意到他手边的一幅画,画的竟是怒目金刚。
她颇惊讶:“老师,这是您画的?”
柳言白点头。
楚谣歪着头看:“我记得老师从前爱画莲花和菩萨。”
柳言白笑道:“你也说了,是以前。何况怒目金刚和低眉菩萨,雷霆手段和慈悲教化,方式不同,初衷却是一样的。”
楚谣单纯品画:“可老师画的这金刚,瞧着有些吓人……”
说不上来,总觉得戾气很重。
柳言白见她伸着脖子,便抬起带着手套的右手,将画卷拿起来递给她:“你从前常说我画的菩萨比庙里的金身更加慈眉善目,我画的怒目金刚,若还是一副慈悲模样,那还是金刚么?”
说的也是,楚谣压下心头那股不适感,认真赏画:“老师这画技真是愈发精湛……”
……
寇凛蹲在房顶上,几乎要快成个雪人,暗戳戳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听这师徒俩聊画聊了半个时辰,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心道孤男寡女的,你老师不知你是个女人,你自己总该知道,简直是不守妇道。
但他才将楚箫指派给柳言白,现在又不能下去将人抢走。
胃疼。
好在楚谣心里也是清楚的,只是沉迷于画,难得听老师指点两句。但见时辰已晚,及时告退离开。
出门寻了个侍女问一问楚箫的房间,回到房内。
才刚关上门,寇凛就从窗子里翻了进来,面部线条紧紧绷着:“怎么不继续聊了?孤男寡女的……”
“我知道你在房顶上。”楚谣笑着道,“所以不算孤男寡女。”
“你怎么知道?”寇凛一愣,他蹲房顶的功夫一贯了得,竟也会被发现?
“猜的。”楚谣刚顺手问柳言白要走了那壶温酒,“你先回去吧,我喝点酒睡下,待会儿就醒了。”
*
楚谣离开以后,小书童进来,打着手势道:少影主,您真的不该和寇凛走太近,太过冒险,他十分敏锐,定然会查你。
“我还怕他不查。”柳言白手边是卷宗,眼睛却看向案台角落里的怒目金刚,“我的经历千真万确,并未造假,我怕他查?”
小书童比着手势:但我怕老影主……
柳言白沉默片刻,终于也比了几个手势:义父那边我自有交代。
*
寇凛一直守到“楚箫”睡着,才似做贼一般出潜出了西厢房,回到东跨院里。
楚谣躺在床上尚未醒来。
寇凛在案台前坐了一会儿,手里的卷宗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头忐忑不安。这是一种直觉,说不上来原因。
沉思良久,他推开窗子,示意段小江上前。
段小江隔着窗抱拳:“大人有何吩咐?”
寇凛低声道:“你速速递个消息回京,让徐功名去查柳言白,从开封查起,仔仔细细的查……”
段小江微怔:“查柳博士做什么?”
寇凛抱着手臂,微蹙眉头:“你不觉得这个柳博士太厉害了么?如此厉害的人,为何一直待在国子监?”
段小江觉得这问题十分有趣:“他喜欢教书育人,有什么奇怪?”
寇凛摇摇手指:“不,是因为京城各部门里,只有国子监傻子最多。”
段小江仔细想了想,讪讪打趣道:“属下觉得,您是看所有人都向着柳博士说话,心里不舒服吧?属下看柳博士的举止,应是不会武功的……”
寇凛瞥他一眼:“谁说坏人就一定得武功高强?”
段小江讷讷:“他看着不像坏人。”
寇凛冷笑:“本官看着难道像个好人?”
“那倒是。”段小江反正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也不问了,“属下这就送消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