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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物
然而此时寇凛的心中, 远远没有他外表那么镇定。
从前巴不得有人似江天屿这般在他面前猖狂, 越猖狂他就越兴奋, 因为这些阴谋算计对他而言, 宛如一个个复杂的九连环, 当他找到破解之法以后, 看着对手气急败坏的模样, 他会从中得到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可现在他明明拆开了,却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哪个环节出错, 生怕人算不如天算。毕竟稍有失误,楚谣就有可能受到难以预料的伤害。
心有牵挂,果然处处遭人掣肘, 正是明白这个道理, 娶楚谣时才会犹豫。
而今日这般局面,亦是他早就预想过的, 但自己遭受影响的程度, 远远超出当时的预料。
刚才推敲出江天屿是来报仇的, 楚谣或许已遭种蛊之后, 他看着眼前心爱的妻子,想到有虫子正试图钻进她脑子里, 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从前无数次接近死亡, 他都不曾恐惧过, 甚至在大理寺遭受虐待时,内心充斥着的也只是憎恨罢了。
“大哥!”曹山扶着倒地挣扎的段冲, 眸中布着震惊。
在他心目中段冲是战神一般的存在,受伤已是罕见,而今竟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这些年,随着义父势力的扩张,商业版图的扩大,曹山早已看不起大梁国,更看不起朝廷那些当官的。
现如今他对寇凛充满了畏惧,怪不得每当自己对朝廷流露出不屑时,义父总是数落他不知天高地厚。
怪不得大梁上至权贵下至百姓,听到锦衣卫三个字,无不是心惊胆战。
“义父!”段冲坐下打坐,稳住体内毒素蔓延,阴鸷的目光掠过寇凛之后,看向金鸩的目光溢出哀求与急切,“您快派人去阻止那些锦衣卫出海,绝不能放他们离开!”
“闭嘴!”金鸩垂着视线,看向案台上的账本,不愿去看段冲,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儿。
“义父啊!”段冲急红了眼,声音短促,“那、那不是江天屿的毕生心血,寇凛拿来要挟他根本是行不通的……”
*
麻风岛哨岛码头。
一艘海船逐渐离岛,因船主是常来岛上做生意的浙闽富商,手中享受特殊优待的通行令,巡海卫并未过多盘查。
海船驶离麻风岛海域之后,陆千机从甲板回去舱内,下到最底层的货仓,边走边恢复自己原本的容貌。
段小江听到响动,打开了门,忧心忡忡:“千机,咱们就这么走了,大人一个人在岛上能行么?”
陆千机也担心,看一眼舱内摆着的棺材:“没办法,咱们得先将这筹码送去虞家军的营地。”
小河蹲在棺材边已经观望了很久,蹙着的眉头不曾松开过:“这真的是位死者?”
棺材是他们提前预备的,盛放的女尸正是段小江听从寇凛吩咐,在寇凛挑衅段冲制造混乱时,潜入地穴里偷出来的。
先前寇凛以段冲做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时,段小江潜入他住处十好几次才找到地穴的入口。
宽敞的地穴中除了堆积成山的名贵药材,药炉子,就只有一口雕琢精美的玉石棺材,披挂着一串串纯金打造的镂空花鸟香球,故而整个地穴药室阴暗潮湿,气味难闻,唯独玉石棺材附近仿佛四月花园,芬芳扑鼻。
除此之外,玉棺周围遍地是机关暗器。段小江盗贼出身,不着痕迹的避开不成问题,准备打开玉棺一探究竟时,才稍稍推开一丁点棺盖,以他曾盗皇陵的经验来看,这玉棺有夹层,一旦推开,通常会从里头射出暗器,或者是喷出毒雾之类。
凭借一身本事,段小江想要躲开并不难,却怕暴露自己来过的痕迹,打草惊蛇,于是先放弃查看,出去告知了寇凛。
寇凛目露疑惑,没让他再探。
今日忽然下令,命他潜入内将棺材里的女尸给偷出来。
段小江那会儿就纳闷为何寇凛如此肯定是具女尸,避开毒雾打开棺盖一瞧,里头果然是具女尸。瞧着二十出头,容貌昳丽,像是睡着了一样。
若不是身穿敛衣,他还以为是个活人。
陆千机是懂医术的:“的确是死了,且还死去很久了。”
小河难以置信:“可小江上一次潜入地穴至今都快一个月了,死者尸身都不起变化吗?”
“岂止是一个月。”陆千机招呼段小江和他一起去搬棺材盖,“起码也有十年以上了。”
“是那南疆巫医的手段?”小河啧啧称奇,他跟着寇凛办的案子多了,知道在某些气候和土壤条件下,埋入的尸体的确能保持不腐,但能保养的宛如生者,还是头一次听闻,甚至还见着了。
见他好奇的伸出指头准备戳一戳她的额头,正与陆千机一起抬棺材盖的段小江连忙制止:“别动!大人说了,不得对这位逝者有任何不敬!”
小河赶紧收手:“不过,你俩觉不觉得,这位逝者瞧着有点儿眼熟?”
“的确有一点点眼熟。”棺盖阖上后,段小江又取了块儿黑布覆于棺盖,随后看向陆千机,眼神颇有些怪异,“是吧千机?”
陆千机沉吟着点了点头。
……
海船又杨帆全力行驶了一阵子,一个锦衣暗卫下到底部货仓来:“小江,有艘海船从咱们北面来了。”
从北面就说明不是追兵,段小江问道:“还会与咱们撞上不成?”
暗卫道:“不会,相隔挺远的。”
陆千机明白一定有情况,不然不会特意下来告知:“有什么不对?”
“是这样的,船头甲板上站着的人,咱们拿西洋镜子看了看,很像……”
“谁?”
“神机营谢从琰参军。”
陆千机和段小江面面相觑,俱是一怔:“我上去看看。”
段小江扭脸嘱咐:“小河,你在这守着。”
蹬蹬蹬也跟着上楼去了。
接过暗卫递来的西洋镜子,搁在眼前,陆千机远远看到那艘船上,船头甲板上一人迎风而立,身着黑衣,陌刀横在后腰处,面容冷峻,站似苍松,的确是谢从琰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