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神色恍惚,似是神往,又似是追忆。
萧煜平静道:“残花不堪风雨,人如花落。”
谢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是化作无言。
萧煜把手中花伞交到谢思手中,然后从她手中接过那个木盒,从中拿出香烛,在正堂前摆好,为方氏死去的满门上一炷香。
萧煜就站在一旁,望着香火一点点化作灰烬,这才开口道:“等我返回中都后,想要再来江都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否再来这儿上一炷香。”
谢思低头嗯了一声。
有风乍起,吹动满园野草,风中还夹杂着一两片不知从哪儿吹来的海棠花瓣,鲜艳欲滴。
萧煜嗓音有些阴沉,透出一股北地夜风特有的冷冽,“我现在越来越忌讳听到那句爬得越高跌得越重,若是一般人跌倒了,无非是摔个鼻青脸肿,可若是我从现在的位子上跌下去,那就是跌落万丈深渊,万劫不复。所以我生怕跌下去,再也爬不起来,毕竟我发迹时间太短,没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和底蕴。”
谢思苦笑道:“所以你就要不断往上爬,一直爬到山顶再也不会掉下去为止?”
萧煜微微苦笑道:“我也说不清自己对皇帝宝座到底有没有兴趣,说完全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可若说有,却也没什么执念,只能说到了这个地步,早已是身不由己。”
谢思问道:“就算是当了皇帝也不行?”
萧煜晒道:“天上的仙人能不能求得自在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皇帝肯定是不自在的,尤其是想要做一个明君圣君,比起做苦行僧也不差多少了。”
谢思笑问道:“如此说来,王爷是不想做一个好皇帝了?”
萧煜大笑道:“人人都想做皇帝,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未必都想做明君,更多的还是想做一个酒池肉林的昏君才是。”
听惯了谢公义的“大逆不道”之言,对于萧煜所说,谢思只是一笑而过,也不知是赞同还是不屑争辩。
萧煜忽然抬头朝正堂看了一眼,然后扯住谢思的袖口,虚手一引,轻描淡写地将她丢出方宅,而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谢姑娘径直落在秦淮河面的乌蓬小舟上,毫发无损。
萧煜抖了抖一直披在身上的蓑衣,洒出无数细小水滴,水滴悬而不落,环绕在他的周围。
萧煜张开双手,往前一推。这些水滴化作一阵箭雨,朝着正堂方向激射而去。不过未等这波剑雨靠近正堂,就已经烟消云散。因为天空中落下的雨丝不知何时已经化作道道烟雨之剑,湮灭了萧煜的水箭,然后又朝他当头落下。
在先前推出一波水箭后,萧煜已经伸手摘下头上的斗笠,此时刚好仰头望向从天而降的雨剑,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吐出一口浊气,就将这波雨剑还原成最雨丝,重新托举至更高的天幕之上。
这已经不是纯粹的较力,而是比拼天人合一境界的感悟,你借势天地,以烟雨化剑,那我就破去你的借势,让剑重新变回烟雨。
萧煜将视线从天空上收回,按住蓑衣下的破阵子剑柄,朝正堂大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