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沈老爷子又嘱托了一番:“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局面迟早是我们的,姓杨的便不足为虑,可若是诸位不能团结一心,那几不好说了,姓杨的为人十分狡猾,一旦被他趁机而入,亏的不再是一家,而是整个苏州,这里老朽拜托诸位定要坚守本心?牢记咱们商人的目的是什么?“
陈掌柜面有不悦之色,这话儿分明是不信任众人,但看众人没说什么,自己也不好多言,只好与众人一起表了一番决心。
沈老爷子嗯了声,忽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面上的神色也随之严肃起来,他盯着众人道:“这一战是生死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马虎,老朽听说诸位的亲朋好友之中,有不少小米商,若是平日老夫也不必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今日不同往日,姓杨的手段,诸位也都看到了,那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所以决不能给对方半点机会,老朽在这里恳请诸位告知你们的那些小米商,让他们暂且忍耐几日,且不可在继续再卖米给彭家米店了,老朽可说句不好听的话,苏州的米价魏国公一直很关心,若是被他知道谁敢公然卖粮食给姓杨的,什么后果不要老朽多说,诸位也该明白!“
众人心头一震,纷纷响应了一番,便彼此拱拱手各自散了。
第二日一早,寂静了半年的米街彻底变得热闹了起来,因为往日一直紧锁的十六家大米商店铺如雨后春笋一般打了开来,多日不曾听到的叫卖声也一声高过一声从深深的巷子里传了出来,这种场面苏州百姓多日不曾见过,几乎忘记了这些往日熟悉的声音,他们先是张望,跟着觉得不可思议,当那一个个熟悉的店铺,熟悉的人和那他们朝思暮想了大半年的白花花的大白米摆在了各家商铺的门前,他们真的相信了,这苏州的天是要变了,他们的好日子要来了。当听到米价是二两二钱,实实在在的价格,实实在在的大米,终于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一窝蜂的涌入了那一条条的巷子。
彭家米店内,况钟将一杯刚刚泡好的茶汤端了过来,轻轻放在杨峥的面前,一旁的高掌柜低着头翻阅着厚厚的一本账册,不时的抬起手在桌上的算盘上拨弄两下,听得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与往日的热闹不同,今日的彭家米店变得的冷清了许多,习惯了每日人满为患,吵吵嚷嚷的人群,陡然不见了踪影,或多或少有些不习惯,一些伙计忍不住嘀咕道:“这变化也太快了吧,这不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么?“
“这你看不明白,大明的百姓是天底下最善于记恩的人,也是这天底下最善于忘记了的人,今日的恩情他们若记住了,也许是一辈子,若是忘记了也不过一夜的功夫,所以你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正在忙碌的段誉道。
话虽是这么说,可还有几个衙役忍不住嘀咕了几声,似是发泄心头的不满。
对于拥有最善于刺探消息的锦衣卫而言,想要知道十六家同时开仓放粮这样的消息,并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就在今日一早,十六家米店尚未打开店门的时候,高航就将消息送到了彭家米店,可店内的伙计,衙役或多或少有些不相信,被他们养了足足一个月的百姓,竟会为了一个贰钱的米价舍了自己,想要青眼看一看才死心。
当事实真的发生,即便是心里早有准备,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所以除了嘀咕几声外,也有人小声骂了几声,只不过是避开了端坐在圆桌旁边的杨大人,比起他们的痛苦,世上没有比杨大人看到这个结果更让人痛苦。
“各大米行从今日起,要正式在各家店铺外开场售粮,定价比我们还要低两钱,你怎么看?”况钟看了一眼杨峥淡淡的问。
一阵沉默,跟着发出轻轻喝茶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听得杨大人的声音道:“我们一直追求的不就是这种局面了,如今局面实现了,算起来也算是一件好事?我们本来的粮食就不多,吃了皇甫松等人的两百万石粮食,才勉强应付了过去,算上各大小米商的粮食,一共也不过是三百多万石粮食而已,每日五百斗卖出去也只能坚持六天而已,除去第一日两百万斗,勉强可以多支撑一日,如今已过了四日,我真担心何以为继,他们便主动送上门了,算是勉强给我解围了?”
况钟道:“这事儿你就不觉的有些奇怪,他们费尽心思借用雪灾大肆囤积粮食,囤积半年之久,为了是什么,苏州人没有谁不知道的,水灾来的那会儿,苏州的百姓几乎要揭竿而起,那会儿他们一粒米都不卖,卑职一家一家的求,都无济于事,到了今日,眼看局面好转,却突然卖起粮食来,卖粮食没什么奇怪的,可奇怪的是这价格,若是说他们给出的是八两一斗,卑职绝不会有半分担心,那表明他们将自己利益表面化,会叫的狗是不会咬人的,会咬人的狗,不叫。他们把米价压得比我们还低,想做什么,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