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每月两次的,一直是他的习惯,每月都不曾落下,那衙役显然是知道的他的习惯,看他低头思索,喊了声后,也不等他应答,便将报纸放在了桌上,躬身退了出去了,他记挂半月前上的拿到奏折,虽说结果在心里早已有了计较,可毕竟风平浪静了半个月,心头不免疑惑,这疑惑一起,记挂也就多了,一看那衙役放下的报纸,便将郑和留下的放下了,对于如何实施改革,多日的思索,加上各种揣摩比较,心头也有了主意,既想要守着祖宗规矩,又要做些改进,还需从中获取利益,除了循着宋朝市舶司的路子走下去,还真没什么好法子,不过这个改革人却不是自己亲自去做,一来威慑力未必管用,二来他也没这个精力,思来想去还是况钟最佳,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一番计较后,便放下了这桩心事,随手拿起了迅速翻到朝闻天下,虽说早有准备迎接一波接一波的辱骂,但看到报纸上,言之凿凿的各种罪名,还是没能保持淡然,狠很骂了声:“一帮没有家国的混账东西?”骂归骂,文章还是看了下去,除了将各种罪名加在了自己的头上之外,报纸上说了最多的则是商人的重重贫困,以至于现在苛捐杂税,就已把他们逼得快活不下去了。如果再增加税收,他们除了走上造反的一条路之外,再无活路了,言之凿凿仿佛天下的商人都是这样一般,为了表示更真切,报纸的最后还留下了不少工商业的名字,其中因山西的晋商、闽浙一带浙商最多了,细细数了一下,竟有三十人之多,这也难怪,一旦商业税以及海关税都得以征收,说到底都主要是从经商的官员那里收税,这是与官争利,与儒生和士绅争利,所以遭到儒生和文官的一致反对,因为触动了既得利益者,有这种场面并不足奇怪,比起这些谩骂之声,杨峥更注重的是报纸的头版的第一篇文章,文章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文章很短,却是字字锵锵有力,让诵读的杨峥忍不住一个字一个字的诵读出来:“异日者,富民豪侈,莫肯事农,农夫藜藿不饱,而大贾持其盈余,役使贫民。执政者患之,于是计其贮积,稍取奇羡,以佐公家之急,然多者不过数万,少者仅万余,亦不必取盈焉,要在摧抑浮yín ,驱之南亩。自顷以来,外筑亭障,缮边塞,以捍骄虏,内有宫室营建之费,国家岁用,率数百万,天子旰食,公卿心计,常虑不能样给焉。于是征发繁科,急于救燎,而榷使亦颇骛益赋,以希意旨,赋或溢于数矣。故余以为欲物力不屈,则莫若省征发,以厚农而资商;欲民用不困,则莫若轻关市,以厚商而利农。
周子曰,即如是,国用不足,奈何?
张子曰,余尝读,观汉元封、始元之间,海内困弊甚矣,当时在位者,皆掔言榷利,而文学诸生,乃风以力本节俭。其言似迂,然昭帝行之,卒获其效。故古之理财者,汰浮溢而不骛厚入,节漏费而不开利源;不幸而至于匮乏,犹当计度久远,以植国本,厚元元也。贾生有言:“生之者甚少,靡之者甚多,天下财力,安得不困?”今不务除其本,而竞效贾竖以益之,不亦难乎?”诵到最后连叫了三声好,此文章非但文笔不错,其观点更是让人叫绝——“重农亦重商“文章取自西汉时期桑弘羊公开申述重商观点的支持,肯定了商业给天下所带的好处,并言之凿凿的表明压商业是国家,百姓、国富民强财源最大的根本,这个论点不可谓超前了,要知道千年的家天下朝中,与商业没几个看上眼的,纵然有桑弘羊提出农业并非财富的唯一源泉,工商业尤其商业同样是财富的源泉,甚至还提出工商业的发展还制约着农业发展,指出“工不出,则农用乏;商不出,则宝货绝。”论点,商业也只是昙花一现,没有形成有效的规模,随着桑弘羊被杀工商富国的论点,再一次被沉默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延续千年的还是农业是根本,此人敢明目张胆的提出来勇气着实可嘉,赞扬贵赞扬,心头也好奇,在自己创办之时,曾经定下了规矩,以事实说话,弘扬正义、良知、爱心、理性”为基本理念,但凡与朝廷有利的文章都可以刊登,不必顾忌朝廷的压力,但报纸这东西说到底本就是为朝廷服务的,说完全不顾朝廷的压力根本不可能,这也是报纸的短板,所以对于士林报敢于刊登这样一篇文章感到好奇,有心想看看此人姓名,好知道是不是朝廷那一位高官,或者是哪位有志之士,京城名流,又或者是大商大贾之人,可文章的末尾除了给了一个‘慈和怡伯仲’之外,再没任何的说明,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杨峥还以为是那个不愿吐露姓名的官员,也没在意,继续思索文章给出的观点,文章关于农商之间相互依存,荣枯相因的论断,较之桑弘羊工商富国的论点还要深刻和全面了不少,如此人所说商业不能直接创作财富,但它作为社会财富再分配的手段,却可以带动和刺激其他产业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也“间接有助于”创造财富,而且商业利润的垄断,对国家来说即等于“创造”了财富。这的确是难得可贵的认知,更难得的是此人针对如今商业低迷、社会经济已陷入极度困敝的现状,此人力主惟不病商始可以裕国,应该“汰浮溢而不骛厚入,节漏费而不开利源。不幸而至于匮乏,犹当计度久远,以植国本,厚元元也”。大无畏的勇气更让人敬畏,越是看下去越是好奇此人是何方人物,目光忍不住重新在文章末尾的姓名上重新扫了几眼,起初不觉得如何,可多看几眼这名字便觉得虽奇怪,却也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听到过,叨念之余,竟顺着念出了一组歌谣来:“高瞻祁见,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