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大娘不愿意帮你,你也知道这事儿!”严大娘一脸的无奈。
严公子没想到给这么多银子严大娘竟不答应,一时也没了主意。
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脱脱不花从容的走了过来,冲着严公子道:“不是几首诗词么,这位公子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这个忙?”
严公子一直与严大娘调笑,到不曾注意脱脱不花父子,此时听人说话,方才扭头看了一眼,见脱脱不花气度不凡,尤其是那眉宇间的忧郁之气,让人过目不忘,对他的话儿也信了几分,拱了拱手道:“公子真有这本事,咱虽不读书,可这读书人的本事也是知道的一些的,如今这世道,到处都是读书人,这些人你也知道,以书为生,不善与人打交道,所以常常不得志,有些则怨天尤人,自命清高,牛皮吹得厉害,可未见得有真本事?公子说自己可以帮这个忙,我怎么知道公子不是个肚无货的书生呢,我已因这事儿得罪醉红姑娘一次,可不想再来第二次?”
脱脱不花淡淡一笑,道:“严公子由此顾虑本也应该,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以理解,在下先前听公子与妈妈说话,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人,我是不是自命清高,公子可以当场做做个验证便是,若是我没货,公子大可把我骂一顿便是,若是有货也算是帮了公子一个大忙,我也不求什么,早听闻醉红姑娘才艺双绝,是这小镇难得一见的美人,唱的曲子更是这小镇的一绝,只是这价钱太贵了些,我等落魄书生没这个本钱,可又经不住诱惑,想来听一听曲子,看一看醉红姑娘,不知这买卖做得可地道。”
与这样的怪事,严公子这半年来见了不少,从原来的读书人,仗着自己身份最喜欢寻花问柳,只是自身的本事又不过硬,来了几次没了本钱,一些自问学问过得去,又好这一口的学子干脆守在门口帮一些达官贵人写诗词充充门面,必要的时候收取一些银子,好过一过之隐,所以对于脱脱不花的请求,倒也见怪不怪了,想了想道:“这买卖倒也不错,可以试一试。你做诗吧。”
脱脱不花自幼成长于汉地,有较好的化修养,他的书法,“落笔过人,得唐太宗晋祠碑风,遂益超诣”。他还会作画,所绘“万岁山画”草图,“意匠、经营、格法,虽积学专工,所莫能及,若非祖不争气,他未必不能在诗词歌赋有一番成,在瓦刺的这几年,也先父子虽对他百般刁难监视,但对他学习汉人化,练习书法却不曾半分干涉,可以说这几年的傀儡生涯,竟让他的学问大增了不少,当场吟唱两首还算过得去的诗词,并非是什么难事。
答应了一声后,双手放在背后来回走动了起来。
严公子、老鸨子看他气度不凡,倒也不敢轻视了他,因此没人催促。
来回走动了一番后,脱脱不花方才抬起头来对着严公子与老鸨子淡淡一笑,张口道:“谢了荼蘼春事休。无多花片子,缀枝头。庭槐影碎被风揉,莺虽老,声尚带娇羞。独自倚妆楼。一川烟草浪,衬云福。不如归去下帘钩。心儿小,难着许多愁。”念完,对着严大娘道:“严大娘这曲子如何?”
严大娘早年也是多才多艺,工书善画,能诗擅词,通音晓律,虽说如今年老色衰,已多年不做这营生了,但自身的见识才学还在,这词儿分明说的是一个独守闺房的女子对远方情人的思念。这类抒发离愁别恨诗词,历代曾有多少词人墨客创作过,其也不乏名篇佳作。例如温庭筠的:“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这两首词,题材完全相同。然有温庭筠这样的妙语在前,后人再想起这前人的成,非易事。此人却能别出心裁,翻新花样,谋篇构思,绝无雷同。这两首词的区别主要两点。其一温词着重写此女子倚楼所见,立足点在楼;此词却从庭院写起,再登楼远望,立足点是移动的。
其二温庭筠的词单写此女子等候远人不归的惆怅失望的情绪,表现出一种淡淡的哀怨;而此词则将此女子青春将逝,与远人归来无望,两相对,反映了一种深深的愁苦。从本词具体描写看,其笔墨也非泛泛。片写暮暮之景,然却有新意她不写满地落红,而写枝残花;不写风雨摧花,而写风拂槐影;不写杜鹃啼血,而写莺声犹娇。不仅显得清丽新鲜,而且都与此女子的特定身份和思想感情紧密联系,是从她独特的眼看到独特的景物,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你看,她写茶蘼,“谢了茶蘼春事休”,说的是茶蘼花谢,春天可算彻底结束了。,这里也蕴含着春事将休未休。“花片子”是词人自铸新词,既通俗,又贴切。“缀枝头”,给人的感觉,虽是残花,但仍有凄清之美。同样,写“莺虽老”,但“声尚带娇羞”,也是将老未老。这些不但是时序节物的准确刻画,也正是这位思妇青春将逝未逝,尚有美丽的面容,尚带娇羞的态的真实写照。“庭槐影碎被风揉”,槐影被风揉碎,春天被风吹走。这不禁使她想自己的青春呢?也将一起消逝,因此,在她看来,这风揉碎了槐影,也揉碎了她的芳心。更为难得是这类词儿大多数是女儿家最擅长,也是姑娘最欢喜的类型,对方一个大男人竟有这等本事,除了前朝的柳三变之外,唯有本朝风流才子杨峥杨大人有这个本事,却不想在这边陲小镇竟也碰了这等人,难免感到有些意外。严大娘摇着纸扇,扭动着腰肢绕着脱脱不花走了两圈,一张樱桃小嘴默默叨念了一番,才轻轻吐了口气道:“公子果然好才学,这词儿绝了?”
严公子听严大娘给出如此高的评价,顿时大喜,连叫了三个好字后,便一把拉着脱脱不花的手臂,道:“果然有些才学,本公子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