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论对错,若能轮得到她这个外人来评判一句的话——她私以为,苍老太太不算有错。
有时候,无需去考量太多。
单看一点——至少这些年来,苍家安安稳稳,阿鹿他们都还平安轻松地活着。
活着就很好了。
而上一世,苍老太太‘病故’后,苍家也确实不曾因此事再受到什么牵连。
当然,许是因为近年来苍伯父在锦衣卫所地位渐渐不同,对方权衡利弊得失,未有贸然动手有关——但关键还在于,苍伯父当真不知情。
“是母亲无用……”因方才情绪过分激动之故,此时苍老太太略微冷静下来,声音便愈发虚弱,但仍有泪水源源不断地溢出:“若当初不曾带芸儿和阿鹿去那道观之中,兴许就不会……”
当时儿媳过世,儿子沉浸于悲痛之中,家中一团乱。
她身中蛊毒,惶惶不安,见孙女孙子多病啼哭,便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甚至想着,两个孩子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也被那僧人下了妖术。
诸般慌乱之下,才求到了道观中去。
却不料弄巧成拙,反而害了孩子!
“母亲不必再自责。”苍斌出言道:“对方若想下手,即便没有道观之事,定还会再寻时机。”
错的不是母亲,而是心怀叵测的恶人。
“真若说无用……是儿子无用才对。若儿子当初能警醒些,有用些,也不至于让母亲一人苦苦支撑。”苍斌语气低而惭愧。
而说至此处,他却又想到了一件事情来。
“当初芸儿被带去大永昌寺,在活人祭天名单之列——母亲是否为此曾去见过大国师?”
他当时受打击诱发了心疾,昏迷后醒来,便让人给母亲传话。
却得知母亲并不在家中——且足足半日之后才归来。
当时家中遭遇此事,母亲却抱病外出多时,他本就隐约觉得有些异样,故而很有几分印象。
而母亲回来之后,却以一种极笃定的语气告诉他——芸儿绝不会有事。
他当时只当母亲在劝慰他。
“他当初本是答应过我,只要我听从他的差遣,他便会保证芸儿和阿鹿的安危……”苍老太太自嘲地笑了笑:“我一个受人摆布的棋子,同他自然是够不上去谈什么条件的,兴许只因还有些用处,这才应允了我——他当时允诺,祭天之时会将芸儿换下,保她平安。”
只是,注定是要换一个身份活着了。
即便是愤恨于对方的随心所欲,不讲道理,但能救下孙女,她已不敢再奢望其它。
可后来大国师不知为何又突然改了口,许是因为宁通之事败露之故——宫中突然取消了以活人祭祀的旨意,芸儿得以平安回家。
听着这番话,张眉寿心底陡然升起怒火来。
苍芸当初在大永昌寺里险些遭遇了什么,她比谁都要清楚。
继晓表面答应苍老太太会保苍芸平安,却暗下欲拿苍芸去满足宁通的禽兽之举——
毫无负担地伤害利用着苍家的人,插手别人的命运,视同人命如草芥。
她活了两辈子,所见过的最该死的人,便是这恶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