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却是站起了身来,走到了儿子身边,叹气劝道:“阿聚,趁热喝吧……”
他瞧着儿子这状态着实不算好,应当比他更需要这碗汤。
宋聚怔怔抬起头。
“父亲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事情既然已经出来了,还须冷静下来商议对策……在这之前,你不能倒下。”宋老太爷语重心长地讲道。
说着,将碗往儿子面前又递了递。
见父亲面色镇定不似作伪,反过来被关怀的宋聚犹豫了一瞬,到底是接了过来,大口喝了下去。
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道:“你要知道,你是咱们宋家的顶梁柱。但更要知道,家里的顶梁柱不止你一个,还有我和你阿姐,如今还多了个比我这老头子更有用的蓁蓁——”
说话间,目光依次看过宋锦娘和张眉寿。
谁说养闺女没用,他不止养闺女有用,外孙女也有用的很呢。
宋氏站在那里,下意识地等着父亲往下说,然却见父亲的目光临到她身上时,竟是拐了个弯儿之后就收了回去。
“嗯,儿子知道……”宋聚点了点头,似又有了些精神:“父亲,吴掌柜那边也已经查清楚了,确实同云家有勾连,此次他煽动族人出头,确非偶然。”
“此事我已知道了。”宋老太爷回了椅中坐下,“接下来,你们是何打算?”
“正是要同父亲商议此事。”宋锦娘抢在宋聚前头说道:“如今多了一桩俞氏之事,明面上倒是不宜直接问罪了。”
她知道,阿弟即便是为了她,必然也会主张讨一份公道,可那样做,弊大于利。
“即便是设法逼得吴掌柜出面作证,可这其中,俞氏才是真正经手之人,要想证明是云家人意图害我性命,俞氏是最为关键的一环。
可她若出了面,宋家的颜面且不提,即便未到逼不得已的那一步,云渠不敢胡乱妄言,然而单单只是一个杀人犯母亲的名号,就足以叫瑜哥儿他们三个日后难以抬头了。”
宋锦娘正色道:“人迟早都要老的,他们才是宋氏商号日后的根基所在,他们若走不动了,宋氏商号迟早也要垮下。”
宋老太爷皱眉思索着。
“可阿姐此番险些因此丧命,难道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揭过?”宋聚语气不甘不平。
“生意场上吃过的亏还少吗?”宋锦娘看着他,道:“此番若无俞氏掺和进来,不过也是寻常较量罢了。吃些暗亏算不得什么大事,保住大局,在商场之上照样能双倍讨还回来——再有,这只是暂时的对策而已,未必就是不追究此事了,只是要等时机罢了。”
人活在世,谁都不想吃亏,可有些亏为了大局着想,却不得不咽下去。
“可万一等不到时机呢?”宋聚道:“阿姐说的道理我也都懂,只是若此次我们不予追究,未必不会叫云家觉得我们软弱好欺!若他们愈发嚣张,得寸进尺,以……当年之事来胁迫我们,背地里使阴招儿,难道我们都要一味隐忍不还手?”
“我们有心提防之下,他们有什么阴招儿好使?真当他们云氏商号能上天入地了不成?再者道,当年之事,与我们宋家是丑闻,可难道于他们云氏商号而言,便是脸上有光?除非当真抱有玉石俱焚之意,若不然他们断不敢说出去。”
宋锦娘道:“此番且留俞氏一条性命,以此来提醒云氏商号——有俞氏这个人证在一日,云渠便当谨言慎行一日。如若不然,死的便是他们,我们至多是丢人现眼罢了。真论起得失,他们才是半点也输不起的那一个。”
只是,若无必要,着实不必同云家硬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在生意场上,那从来不是长久之道,而是别无选择之举。
“你阿姐所言,句句在理。”
宋老太爷看向宋聚,道:“真想替你阿姐出气,就先忍下这口气,在生意上争气些——他们想争的是宋氏商号的生意,你当深知此点,因此更要稳住大局。”
宋聚沉默不语,却悄然攥紧了拳头。
他当然知道最要紧的是什么。
可是阿姐的事情,以及那件往事……皆让他心里疼得难受,如一根根巨刺。
商场之上,打得向来是长久战,且胜负难定,他怕自己永远看不到仇人倒下的那一天。
若是不必考虑后果,他甚至想现在便将那畜生揪出来,亲手手刃了对方——
正当他心中揪扯难忍之际,忽听得有女孩子的声音响起:“舅舅放心,这口气不必忍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