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正所谓过犹不及,他今日所言皆是没有证据的话,若贸然提及继晓有造反之意——这等话落在皇帝耳中,只怕污蔑报复的嫌疑便会被坐实。
眼下这个度,既能增添皇帝一份疑心,又不妨碍太子行事,恰是刚刚好。
昭丰帝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敛目不语的继晓。
“听到现在,国师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当年白家之事,朝廷早有定论。贫僧自认清者自清,相信陛下心中亦有公断,故而贫僧不必多辩。”继晓缓声道:“然依照规矩,既有人告,便该细查——接下来之事,贫僧必定配合。”
昭丰帝点了点头。
话说到这个份上,是要查一查。
“此事朕自有思量,若是无中生有,也绝不会任人污蔑国师。”
继晓双手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
“既如此,国师今日就且先回去吧。若来日查到什么线索,再命人告知国师。”
“是,贫僧告退。”
“太子也回去吧。”
祝又樘与继晓一前一后出了养心殿。
至殿门外,继晓似有意放缓了脚步,待与祝又樘同行之际,拿极低的声音讲道:“殿下这一招棋走得尚可,倒叫贫僧有些措手不及了。”
拿白家旧事做引,又干干净净不提其它,分寸掌握的极妙,细思之下确有几分高明之处。
“国师为何认定此事是吾所为?”少年语气平静。
继晓笑了笑。
“难道不是殿下吗?”
章拂背后之人是谁,他几乎早已认定了。
少年未语,目视前方。
继晓看了一眼那清贵俊逸的侧颜,道:“可殿下似乎忘了一点——若想证明他话中真假,唯有先证明他自称白家四公子的身份是真,难不成殿下认为,当真能够瞒天过海,以假乱真吗?”
“他身份是真是假,父皇自会设法验证。”
少年声音清润冷静:“到时国师也必会知晓。又何必心急到这般程度,在此言语试探于吾。”
僧人闻言眼底现出一丝冷笑。
“殿下近来可谓愈发让贫僧刮目相看。”
“国师近来话有些多了,似乎不复往日沉稳。”
继晓神情愈冷。
这间隙,少年已经越过了他,大步离开了此处。
祝又樘回到东宫内,召了清羽到眼前问话。
“于侍卫近日可有消息传回——”
“回殿下,五日前曾传信回京,道一切顺利,大约至多再有十日便要归京了。”说起此事,清羽少见地有些犹豫,“殿下当真要在此时同陛下提及此事吗?”
祝又樘道:“今日章拂在父皇面前自认了身份。”
上一世,章拂至死都不曾承认自己是白家后人——大约是无法面对他人的眼光,又或是不愿触碰与那个身份有关的一切。
可这一次,他却以这般方式在父皇面前自认。
明知会将自己逼上绝路,明知这么做至多只能挑起皇帝的疑心而已——说到底,是在给他铺路,增添胜算而已。
拿自己的一切,性命与尊严,来给他这个皇室太子铺路。
所以那一日他明知已经暴露,却仍然要坚持回到继晓身边。
白家公子与他不同,不知日后结果如何,胜算几何,故而只能不听劝阻,一意孤行,拼尽全力。
这已经不单单只是复仇,更是对他的信任。
或许对方需要他做的,只是让继晓得到应有的惩罚,替白家报此血仇——仅此而已,甚至不指望他日后继位能替白家洗清冤名。
然而在他看来,有许多事情,是他必须要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