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围在叶莲娜老师的周围,各自使出他们的“长短兵器”,围剿着这个瘦弱单薄的女人。他们的理论闻所未闻,论点和论据是那么详实和充分,亲爱的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老师仿佛成了他们的教育对象……
叶莲娜:你们说的这些,我们当年想都不敢想。这是受过现代教育的青年人最让我吃惊的地方。
巴沙: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这也很自然。新一代应该胜过上一辈。进化的法则嘛!但您想像一下,因为空洞的形式主义,因为数学没考够分数,我就得失去心爱的事业,我能甘心吗!先生们,这跟我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什么关系?要知道我对维佳想要的三分都不能满意,我必须得优秀。
叶莲娜:巴沙,您不会也什么都没写吧?
巴沙:(窘住)我……没有,怎么会?我多少写了点儿,不过……
维佳:(打断他)真有意思,凭什么我对三分就满意了?当然,人得讲点儿良心,我也不像某些人似的指望五分,可怎么也得四分才过得去。
巴沙:别耍无赖,维佳!你还是向上帝祈祷得三分吧,是不是,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停顿。
叶莲娜:维佳,您也要考文学系?
维佳:我?!您说什么呀,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打算报考那个……林业学院,今年考那儿的人不多。我可是从小就热爱大森林。每年夏天我都去农村看奶奶。浆果、蘑菇———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真是一个美妙的世界啊!等我毕业考试全结束了,您和我一块去?去吗,啊?路程不算太远。
叶莲娜:谢谢,维佳,但我妈妈……
维佳:谢什么!一路上野兔在跑,小鸟在唱,教堂的钟在敲。空气别提多新鲜了!四周呢,遍地都是野花。
叶莲娜:不,不,谢谢,考试后……我妈妈还出不了院。
维佳:早上一醒来,新鲜的牛奶送到床前……维佳喋喋不休的唠叨早已使瓦洛佳不耐烦了,他摇晃着水晶高脚杯中的香槟,又捎带着审视了叶莲娜老师的表情,仿佛轻描淡写般地开口了……
瓦洛佳:咱们能不能———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把剩的酒喝完?(举起香槟酒杯)
叶莲娜:你们不能再喝了……
瓦洛佳:只剩杯底儿了。大家注意!举起酒杯。为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
叶莲娜:瓦洛佳,请让我说几句……维佳,你……您……
维佳:(摇手)用“你”!用“你”!可以称“你”!
巴沙:我们饮酒结盟怎么样?您都可以用“你”来称呼我们,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
叶莲娜:谢谢。您……你让我失望了,维佳,很失望。巴沙也是。但我希望最后你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秋天你们就要考大学了。有的人今年上不了大学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们要在各种人生境遇中洁身自爱。无论如何,我们从你们一入学就给你们树立的理想,你们要始终在心中保存。为你们未来纯洁、勇敢的生活,干杯!
学生们情不自禁地放下举起的酒杯。
维佳:本来嘛,今年还是明年……还是十年以后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做人!太正确了!唉,考不上大学,我只有去技校,让我妈妈骂吧!
巴沙:你呀,亲爱的,去技校都成问题,只能参军了。
叶莲娜:孩子们,有什么办法?现在世界还不太平……保卫祖国是男子汉的职责。从来如此。
维佳:看准敌人的火力点!冲啊!
维佳突然跳到椅子上,面向叶莲娜老师和他的同学们,摆出一副电影中红军战士冲锋的造型,嘴里高喊着。所有的人都诧异地待在那儿,各自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叶莲娜老师也不例外,她缓缓地垂下脸去,无法直面维佳那副英勇的姿态。维佳挥动的手臂碰着了餐桌上的吊灯,当他固定下自己的造型时,整个屋里都静止了,只有摇晃的灯影来回划过每个人的面庞……
停顿。
瓦洛佳: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给您提个建议。能占您一分钟时间吗?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和瓦洛佳走到厨房去。
维佳:重炮上去了。瞧瞧咱们外交家的手腕。
巴沙:和理想主义者打交道最麻烦,我早就说过。他们可以同情你,为你流泪,可帮忙———没门儿!
拉拉:(嘲弄地)是啊,看来没戏了。小伙子们白忙活。
维佳:为什么?你从哪里知道的?
拉拉:直觉。维佳:去你的吧。你和巴沙一个德性。没有信念!
拉拉:那你的信念是什么?
维佳:我?我相信瓦洛佳。相信我们能成功。
拉拉:(轻蔑地“扑哧”一笑)巴沙,咱们走!
维佳:听着,本来……没你什么事,你偏来掺和!
拉拉:维佳,我就是好奇心特别强,我也许能通过这件事研究生活。
维佳:(嘴里不清楚地嘀咕一句)干吗不在你们家后院里研究!嘿,你俩干吗去?拉拉:接吻去。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和瓦洛佳在厨房里。
瓦洛佳: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您想不想把您母亲转到夫教授的诊所治疗呢?
瓦洛佳:瓦洛佳!……夫教授!……我母亲……世界知名的诊所!……不可能的事。
瓦洛佳:嗯,是这样,夫教授给我父亲治过病,我请他为您说说。我保证我父亲会同意的。
厨房的灯光尤其昏暗,叶莲娜老师坐在一把已经摇晃了的椅子上,仰着脸打量着自己这个身材高大的学生;瓦洛佳也同时用他犀利的目光盯着她,仿佛他提出的不是建议而是一条命令……
停顿。
叶莲娜:瓦洛佳!这合适吗?我该怎么谢你呢?
瓦洛佳:小事一桩。
叶莲娜:等等,我可以跟你一起准备考试,做家教,辅导你复习。你要考技术院校?
瓦洛佳:谢谢,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考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
叶莲娜: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
瓦洛佳:是的。叶莲娜:太难考了,太难考了,瓦洛佳!可惜,这方面我……但是,你知道,我姨妈住在莫斯科。您没地方住宿,我可以给她写信、打电话,考试期间欢迎您到她家住,她家里就她一个人,您别不好意思,她人好极了,善良极了,您去她只会高兴的。我今天———现在就打电话给她!
瓦洛佳:您别客气,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在莫斯科一切都安排好了。
叶莲娜:那我还能……另外帮上什么忙?
瓦洛佳:您多好笑啊,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实际上我不需要您帮忙。可能看上去挺奇怪的,可我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要您帮助解决。(嘲讽地)最起码,我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叶莲娜:不行,瓦洛佳,这样不行。我会难受的。
瓦洛佳:嗯,好吧,好吧!如果您一定要为我做点儿什么的话,也许,我想请您费点儿心。说实话,是我的同学们有点儿事求您帮忙,和我没关系。谁让我们大家———怎么说呢,这么说吧,在学校里亲如兄弟。叶莲娜:没问题!我很高兴!什么事都行!我听听。
瓦洛佳:(微笑)真的是什么事都行?您不害怕我从字面上理解?……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的朋友们———是一群光荣、优秀、善良的人,您同意吧?聪明、有天分、品行端正,可是我们有时不得不妥协……比方说,崇高的目标要求我们暂时地修改一下为人处事之道……您懂吗?在这种情况下,一定要从包容一切的观点来衡量我们。假如我们的行为为世俗所不齿的话,那么真正的人,因为他拥有更加自由、广阔的视野,是不会大惊小怪的,对吗?您———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在我们看来,正好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们决定找您来解脱我们的苦难,坚信您能正确理解我们并真心帮助我们。您会帮我们吗?
叶莲娜:(点头)我尽力。我还不太清楚……但毫无疑问……亲爱的叶莲娜老师不得不做出承诺,因为这是她做人的原则,她是必须知恩图报的。并且她也只有这一种方式能满足她的这个什么也不缺的好学生了……
瓦洛佳:谢谢。谢谢,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大声地)同学们,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答应帮我们。
响起吃惊和狂喜的呼喊声:“怎么,已经答应了?真的?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万岁!嘿,你个外交家!乌拉!”瓦洛佳带着叶莲娜老师的承诺回到客厅,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使孩子们欢呼雀跃。
欢呼声把叶莲娜老师从厨房引了出来,她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激动的维佳抱了起来。叶莲娜被维佳抱着转了一个大圈,她也只好随着学生们的喜悦一同笑了起来……
叶莲娜:先别忙着谢我,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巴沙:怎么,不知道?瓦洛佳没对您说?
瓦洛佳:我只是打好了基础,巴沙,但是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承诺我了。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是不是承诺我了?
叶莲娜:是的,不过……
瓦洛佳:看您的行动了!
停顿。
拉拉:(微笑)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是不是保险柜的钥匙由您保管?
叶莲娜:哪个保险柜?拉拉:存放我们考卷的保险柜。
叶莲娜:在我这儿,怎么了?
拉拉:您能不能把它交给我们暂时用一下。
叶莲娜:为什么?
拉拉:(带着迷人的微笑)怎么跟您解释呢?
巴沙:(模棱两可地)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们都考文科大学。数学考试的题嘛,我们做是做了,可没来得及做完……嗯,错儿还不少。问题是,除了维佳,我们不幸都需要五分的成绩。
瓦洛佳:对不起,我不需要。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任何问题。我只不过是为你们,对不起。
拉拉:(极度天真地)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您能不能把钥匙暂时借我们一会儿?我们改了错就还给您,啊?
维佳:啊哈!我们有正确答案。(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我们……只要一……调换就行。(停顿)怎么了?要是不考大学,成绩爱多少都无所谓。
巴沙:这么做关键是没人知道,没人受害。我们考人文学院,所以不会挤掉哪个数学天才。我们不跟他们竞争。
瓦洛佳:如果您———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害怕的话,我们向您保证严守秘密。
维佳:天衣无缝。不必怀疑!巴沙:得五分的学生多了,领导还会表扬您呢。
面对维佳手中的已经填完答案的试卷、巴沙看似合乎情理的解释和拉拉单纯直接的请求,叶莲娜老师几乎被震惊了,她好像渐渐明白了这四个学生今天真正的来意……
停顿。
维佳:您干吗这么瞧着我们?
叶莲娜:(缓缓地)这么说,你们到我家来是为了拿钥匙?
维佳:是啊……为什么?
巴沙:不是这么回事!
拉拉:不仅仅……
瓦洛佳: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们当然是给您过生日!
叶莲娜:可你们还是把想要作弊的考卷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