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九月,是时莱公为次相,钦若为参政,闰九月,钦若判天雄,二年四月,罢
政。三年,莱公罢相,钦若复知枢密院,至天禧始拜相,距景德凡十四年。
其二事者,沈括《笔谈》云:“向文简拜右仆射,真宗谓学士李昌武曰:
‘朕自即位以来,未尝除仆射,敏中应甚喜。’昌武退朝,往候之,门阑悄然。
明日再对,上笑曰:‘向敏中大耐官职。’”存中自注云:“向公拜仆射,年月
未曾考于国史,因见中书记,是天禧元年八月,而是年二月王钦若亦加仆射。”
予案真宗朝自敏中之前拜仆射者六人:吕端、李沆、王旦皆自宰相转,陈尧叟以
罢枢密使拜,张齐贤以故相拜,王钦若自枢密使转。及敏中转右仆射,与钦若加
左仆射同日降制,是时李昌武死四年矣。昌武者,宗谔也。
其三事者,存中《笔谈》又云:“时丁晋公从真宗巡幸,礼成,诏赐辅臣玉
带。时辅臣八人,行在祗候库止有七带。尚衣有带谓之‘比玉’,价直数百万,
上欲以足其数。公心欲之,而位在七人之下,度必不及己,乃谕有司:‘某自有
小私带可服,候还京别赐可也。’既各受赐,而晋公一带仅如指阔,上顾近侍速
易之,遂得尚衣御带。”予案景德元年真宗巡幸西京,大中祥符元年巡幸泰山,
四年幸河中,丁谓皆为行在三司使,未登政府。七年幸亳州,谓始以参知政事从。
时辅臣六人,王旦、向敏中为宰相,王钦若、陈尧叟为枢密使,皆在谓上,谓之
下尚有枢密副使马知节,即不与此说合。且既为玉带,而又名“比玉”,尤可笑。
魏泰无足论,沈存中不应尔也。
○谤书
司马迁作《史记》,于《封禅书》中述武帝神仙、鬼灶、方士之事甚备,故
王允谓之谤书。国朝景德、祥符间,治安之极,王文穆、陈文忠、陈文僖、丁晋
公诸人造作天书符瑞,以为固宠容悦之计。及真宗上仙,王沂公惧贻后世讥议,
故请藏天书于梓宫以灭迹。而实录之成,乃文穆监修,其载崇奉宫庙,祥云芝鹤,
唯恐不详,遂为信史之累。盖与太史公谤书意异而实同也。
○王文正公
祥符以后,凡天书礼文、宫观典册、祭祀巡幸、祥瑞颂声之事,王文正公旦
实为参政宰相,无一不预。官自侍郎至太保,公心知得罪于清议,而固恋患失,
不能决去。及其临终,乃欲削发僧服以敛,何所补哉?魏野赠诗所谓“西祀东封
今已了,好来相伴赤松游”,可谓君子爱人以德,其箴戒之意深矣。欧阳公神道
碑,悉隐而不书,盖不可书也。虽持身公清,无一可议,然特张禹、孔光、胡广
之流云。
○晋文公
晋公子重耳自狄适它国凡七,卫成公、曹共公、郑文公皆不礼焉,齐桓公妻
以女,宋襄公赠以马,楚成王享之,秦穆公纳之,卒以得国。卫、曹、郑皆同姓,
齐、宋、秦、楚皆异姓,非所谓“岂无他人,不如同姓”也。晋文公卒未葬,秦
师伐郑灭滑,无预晋事,晋蟶|乳|粢晕夭话嵘ィノ嵬眨城卮蠡荩瓜?br />
公墨衰绖而伐之。虽幸胜于殽,终启焚舟之战,两国交兵,不复修睦者数百年。
蟶|乳|羰悄晁烙诘遥了锟e而诛灭,天也。
○南夷服诸葛
蜀刘禅时,南中诸郡叛,诸葛亮征之,孟获为夷汉所服,七战七擒,曰:
“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蜀志》所载,止于一时之事。国朝淳化中,
李顺乱蜀,招安使雷有终遣嘉州士人辛怡显使于南诏,至姚州,其节度使赵公美
以书来迎,云:“当境有沪水,昔诸葛武侯戒曰:‘非贡献征讨,不得辄渡此水。
若必欲过,须致祭,然后登舟。’今遣本部军将赍金龙二条、金钱三十文,并设
酒脯,请先祭享而渡。”乃知南夷心服,虽千年如初。呜呼,可谓贤矣!事见怡
显所作《云南录》。
○二疏赞
作议论文字,须考引事实无差忒,乃可传信后世。东坡先生作《二疏图赞》
云:“孝宣中兴,以法驭人。杀盖、韩、杨,盖三良臣。先生怜之,振袂脱屣。
使知区区,不足骄士。”其立意超卓如此。然以其时考之,元康三年二疏去位,
后二年盖宽饶诛,又三年韩延寿诛,又三年杨惲诛。方二疏去时,三人皆亡恙。
盖先生文如倾河,不复效常人寻阅质究也。
○李宓伐南诏
唐天宝中,南诏叛,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讨之,丧士卒六万人。杨国忠掩其
败状,仍叙其战功。时募兵击南诏,人莫肯应募,国忠遣御史分道捕人,连枷送
诣军所,行者愁怨,所在哭声振野。至十三载,剑南留后李宓将兵七万往击南诏,
南诏诱之深入,闭壁不战,宓粮尽,士卒瘴疫及饥死什七八,乃引还。蛮追击之,
宓被擒,全军皆没。国忠隐其败,更以捷闻,益发兵讨之。此《通鉴》所纪。
《旧唐书》云:“李宓率兵击蛮于西洱河粮尽军旋,马足陷桥,为閤罗凤所擒。”
《新唐书》亦云:“宓败死于西洱河。”
予案高适集中有《李宓南征蛮》诗一篇,序云:“天宝十一载,有诏伐西南
夷,丞相杨公兼节制之寄,乃奏前云南太守李宓涉海自交趾击之,往复数万里,
十二载四月,至于长安。君子是以知庙堂使能,而李公效节。予忝斯人之旧,因
赋是诗。”其略曰:“肃穆庙堂上,深沉节制雄。遂令感激士,得建非常功。鼓
行天海外,转战蛮夷中。长驱大浪破,急击群山空。饷道忽已远,县军垂欲穷。
野食掘田鼠,晡餐兼僰僮。收兵列亭候,拓地弥西东。泸水夜可涉,交州今始通。
归来长安道,召见甘泉宫。”其所称述如此,虽诗人之言未必皆实,然当时之人
所赋,其事不应虚言,则宓盖归至长安,未尝败死,其年又非十三载也。味诗中
掘鼠餐僮之语,则知粮尽危急,师非胜归明甚。
○浮梁陶器
彭器资尚书文集有《送许屯田》诗,曰:“浮梁巧烧瓷,颜色比琼玖。因官
射利疾,众喜君独不。父老争叹息,此事古未有。”注云:“浮梁父老言,自来
作知县不买瓷器者一人,君是也。作饶州不买者一人,今程少卿嗣宗是也。”惜
乎不载许君之名。
卷五(二十五则)
○汉唐八相
萧、曹、丙、魏、房、杜、姚、宋,为汉唐名相,不待诵说。然前六君子皆
终于位,而姚、宋相明皇,皆不过三年。姚以二子及亲吏受赂,其罢犹有说,宋
但以严禁恶钱及疾负罪而妄诉不已者,明皇用优人戏言而罢之,二公终身不复用。
宋公罢相时,年才五十八,后十七年乃薨。继之者如张嘉贞、张说、源乾曜、王
晙、宇文融、裴光庭、萧嵩、牛仙客,其才可睹矣。唯杜暹、李元纮为贤,亦清
介龊龊自守者。释骐骥而不乘,焉皇皇而更索,可不惜哉!萧何且死,所推贤唯
曹参。魏、丙同心辅政。房乔每议事,必曰非如晦莫能筹之。姚崇避位,荐宋公
自代。唯贤知贤,宜后人之莫及也。
○六卦有坎
《易》,《乾》、《坤》二卦之下,继之以《屯》、《蒙》、《需》、《讼》、
《师》、《比》,六者皆有《坎》,圣人防患备险之意深矣!
○晋之亡与秦隋异
自尧、舜及今,天下裂而复合者四:周之末为七战国,秦合之。汉之末分为
三国,晋合之。晋之乱分为十余国,争战三百年,隋合之。唐之后又分为八九国,
本朝合之。然秦始皇一传而为胡亥,晋武帝一传而为惠帝,隋文帝一传而为炀帝,
皆破亡其社稷。独本朝九传百七十年,乃不幸有靖康之祸,盖三代以下治安所无
也。秦、晋、隋皆相似,然秦、隋一亡即扫地,晋之东虽曰“牛继马后”,终为
守司马氏之祀,亦百有余年。盖秦、隋毒流四海,天实诛之。晋之八王擅兵,孽
后盗政,皆本于惠帝昏蒙,非得罪于民,故其亡也,与秦、隋独异。
○上官桀
汉上官桀为未央厩令,武帝尝体不安,及愈,见马,马多瘦,上大怒:“令
以我不复见马邪?”欲下吏,桀顿首曰:“臣闻圣体不安,日夜忧惧,意诚不在
马。”言未卒,泣数行下。上以为忠,由是亲近,至于受遗诏辅少主。义纵为右
内史,上幸鼎湖,病久,已而卒起,幸甘泉,道不治,上怒曰:“纵以我为不行
此道乎?”衔之,遂坐以它事弃市。二人者其始获罪一也,桀以一言之故超用,
而纵及诛,可谓幸不幸矣。
○金日磾
金日磾没入宫,输黄门养马。武帝游宴见马,后宫满侧,日磾等数十人牵马
过殿下,莫不窃视,至日磾,独不敢。日磾容貌甚严,马又肥好,上奇焉,即日
拜为马监,后受遗辅政。日磾与上官桀皆因马而受知,武帝之取人,可谓明而不
遗矣。
○汉宣帝忌昌邑王
汉废昌邑王贺而立宣帝,贺居故国,帝心内忌之,赐山阳太守张敞玺书,戒
以谨备盗贼。敞条奏贺居处,著其废亡之效。上知贺不足忌,始封为列侯。光武
废太子强为东海王而立显宗,显宗即位,待强弥厚。宣、显皆杂霸道,治尚刚严,
独此事显优于宣多矣。
○平津侯
公孙平津本传称其意忌内深,杀主父偃,徙董仲舒,皆其力。然其可称者两
事:武帝置苍海、朔方之郡,平津数谏,以为疲弊中国以奉无用之地,愿罢之。
上使朱买臣等难之,乃谢曰:“山东鄙人,不知其便若是,愿罢西南夷专奉朔方。”
上乃许之。卜式上书,愿输家财助边,盖迎合主意。上以语平津,对曰:“此非
人情,不轨之臣不可以为化而乱法,愿勿许。”乃罢式。当武帝好大喜功而能如
是,概之后世,足以为贤相矣!惜不以式事载本传中。
○韩信周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