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政。”杨忱叫住他,声音中有着浓浓的无奈,“早晚有一天,你会慢慢理解这种感觉。”
那种被旧日情感深深拉扯着的挣扎,那种为了心爱的人一次又一次妥协,那种身为人父之后被种种温情包裹着的温暖,它让你变得越来越广阔,越来越忍耐,最后与世界握手言和。
那种言和,是要扔掉昔日的自尊和骄傲,蜕变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
旁政叹了口气,显然没怎么听进去:“这感觉我可不要,跟您似的,人远在大西北,还操心家里这些麻烦事儿。”
杨忱笑了笑,拿旁政当不懂事儿的孩子:“回去吧,我一会儿要飞夜航,挂了。”
收了线,旁政轻手轻脚地回屋,芋头已经睡着了。顾衿拍着他,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芋头缩在被子里小小一团,睡相十分可爱,旁政蹲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俯身亲了亲她的脸蛋,示意顾衿出来。
顾衿把床头灯拧暗,掩上门。
“怎么了?”
“芋头的妈妈回来了,想见见她,这周末中午在省音乐厅,你带着她去一趟。”
顾衿惊讶:“是要带走她?”
“不是,估计是想和杨忱好好过日子了,好歹也是母女,不能一直这么生分着。”
顾衿慢慢点头:“行,你回头把她的手机号和名字告诉我,我带着芋头去。”
冷不丁知道这么个消息,顾衿心里有点不舒服,跟芋头在一起这两天生出感情,这下知道她要走,还真不舍得。
看出顾衿不高兴,旁政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低声开导:“芋头还小,趁着不明白事儿,一家人在一起也挺好的。”
刚才那孩子搂着顾衿叫妈妈,听得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顾衿玩儿着旁政的手指头,不说话。
她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旁政不禁想起白天她和芋头在一起的画面,那时候的顾衿温柔、体贴,像芋头最好的伙伴,浑身充满了母性光辉。
心念一动,他低头磨蹭着她的嘴唇,暧昧至极:“衿衿,咱俩……也要个孩子?”
他第一次这么叫她,顾衿听得浑身一震。“衿衿”这两个字从他唇中吐出,低沉优雅,带着无限缱绻。
顾衿被他吻得天昏地暗,挣扎着捶他:“不行……还得回去和芋头睡觉呢。”
“她都睡着了。”
旁政恍若未闻,直接打横把人往客房里抱。
“她一个人不行啊,半夜醒了怎么办?”
“我一个人才不行呢。”
“咝……你把手拿开。”
“不拿。”
“……”
自又是一夜好眠。
到了周末,一大早旁政就约了人去打球,顾衿用不怎么样的厨艺给芋头做了顿十分丰盛的午餐,芋头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让顾衿给她绑辫子。
她厨艺虽然不好,但是这些还是很拿手的。
“小舅妈,今天你要带我出去吗?”
“是啊。”顾衿熟练地给她编好辫子,在发尾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带你去看一个人。”
“谁啊?”
顾衿拿着孩子的小外套,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带你去见你的……妈妈。”
芋头歪着头:“咦,你不就是吗?”
“那是昨天开玩笑的。”顾衿穿上大衣,拿起门口的车钥匙,蹲下来与芋头平视,“小舅妈是你的临时妈妈,只能陪你几天,今天见的是芋头自己的妈妈,以后永远与你和爸爸在一起的人,也是怀了你十个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
“那她以前怎么不在?”
“以前……”顾衿挠头,“以前妈妈出差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要给芋头赚奶粉钱啊。”
赚奶粉钱,这是旁政平时总对小丫头说的话。她一问小舅舅去哪里,旁政就贱兮兮地说:“我去哪儿,我还能去哪儿,你一天吃那么多,当然是去给你赚奶粉钱啊。”
芋头懵懂:“那她比你好吗?也比你漂亮吗?也能带着我去游乐园吃肯德基吗?”
顾衿没见过芋头的妈妈,只能含糊着猜想,杨忱的眼光一定不会差:“嗯,她比小舅妈要漂亮,比小舅妈对你还要好。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走?”
“好!”芋头兴高采烈地拍着手,“去找妈妈喽!”
省音乐厅在b市市中心,不是很难找,顾衿把芋头绑到安全座椅里,开车不到半个小时就找到了。
离约定的时间只有几分钟了,顾衿看着没心没肺啃蛋糕的芋头,无端有点紧张。
她望着车外,一直盯着音乐厅的大门不放。
过了一会儿,好像是演出散场,开始有大批大批的人出来,有的拿着乐器,有的三三两两在一起交谈。
顾衿等了等,人散得差不多的时候,从里面走出一个气质十分温婉的女人。
温乔穿着米色的风衣,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左右张望了一下。
顾衿眼神一亮,就是她。
她开门下车,朝着女人招手:“嫂子?”
温乔闻声看见顾衿,也朝她招手回应,一路小跑过来。顾衿看清了她的五官,真的是一个美人,不是那种明艳夺目的,而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柔美。
她跟自己握手,很亲切:“衿衿吧,我是温乔。”
顾衿无法联想这么一个美人当初会抛弃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一时五味杂陈:“嫂子……”
察觉到顾衿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温乔率先开口:“今天在这里要面试几场舞蹈演员,实在脱不开身,真是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怕场面尴尬,顾衿指了指车里:“没关系的,芋头在里面玩儿,我这就把她带出来。”她绕过副驾驶位那一侧,把小姑娘叫到温乔身边。
见到孩子,温乔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在眼圈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