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瀚本人倒是无所谓,他的经历原本就不可能沦为普通商人的层次,但在外人看来,不论是李庄的工场,灵丘的铁场,穿行各地的马车,还有眼前这宏伟的水渠。这些东西都是非比寻常之物,更是印证了很多人流传的张瀚是所谓“真龙”的传言。
这里头可能有军情司宣传部门的功劳,但相比宣传,实打实的东西摆在眼前,更是会引很多人的联想。
张瀚本人则不会往那方面联想,但他心胸中有足够多的骄傲和自豪。
不论怎样,哪怕百年之后,就算他和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但眼前这道渠定然在,还有绵延数十里的各条支渠,百万亩以上的土地得到浇灌,仅从这一点来说,就已经不枉此生。
“好了。”张瀚收起复杂的情绪,对着众人笑道:“我们去铸币局,孙初阳怕等急了。”
孙元化早就等着南北渠西边的铸币局,他身边是王德榜李长年等各工场的大佬,孙元化对这些匠人头子反而是比对张瀚客气的多,远远看到他手舞足蹈的和这些大匠说话,面色十分和悦。
王德榜等人也不是当年的那些最低等的工匠了,他们追随张瀚最久,从万历四十五年至今一直跟随,众人都被张瀚强迫学习和进步,工场这边的条件又好,不怕耗费,只要是实验有用,花费再多也是在所不惜。
不管是王德榜改进火铳,或是杨鹤高李长年等人试制马车,锁甲,扎甲,只要是确实需要,银子就是拨下来,加上一直聘请京师等各地的匠人过来补充这边的技术实力,又强迫王德榜等人识字看书,诸如国朝著名的那些制器的书籍这些匠人头目都必须研读,这么多年时间下来,论起真正的本事,王德榜等人在理论上可能还是不如孙元化这种逆天强人,但在实际操作的水平上,孙元化肯定又是差的远了。
张瀚倒也喜欢眼前的场面,这帮技术人员算是典型的理工呆子,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说话简洁,不似到别处视察,总会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
“见过大人。”
王德榜和李长年等人见张瀚过来,各人都只是一抱拳,只是在脸上露出诚挚的笑容。
相处时间久了,各人都完全理解了张瀚的秉性脾气,不再有无谓的多余礼节。
张瀚面露微笑,对众人道:“大伙辛苦了。”
孙元化哼了一声,说道:“张大人既然知道,那就该早些来。”
众人闻言愕然,早知道这姓孙的为人十分不客气,有些迂腐呆气,没想到如此不识礼数。
张瀚不以为意,笑道:“初阳兄还是这般脾气,好了,银币铸出来了?”
“正是。”
孙元化神色也有些傲然,不过转头看看身边的大匠们,又对张瀚说道:“李庄的各个工场也帮了不小的忙,大家都出心劳力,非孙某一人之功。”
从年前选定场址,先搭了工棚就开始试做铸币的机器,铸币的机器原理和辊轧机相同,只是细节上有所不同,用水力带动机器压制,工序在几百年后相当简单,甚至想要在硬币上用什么图案都是很随意的事,而在此时,包括欧洲各国,在铸币上都是要花费不小的心力,在图案,银边,重量上,都是要经过好多工序,进行严格的管理方可。
工棚内的机器也是分好几钟,孙元化开始向张瀚演示。
先是将银锭或银块熔压成薄厚固定的银板,然后裁剪成固定宽度的长条,接着再将银边条送入机器磨压,合格之后,再用冲床将银边条冲成一个个圆形的银币,同时压花压边,这时银币几乎就成型了,再下来就是如张瀚所见的那样,一张张桌子摆开,上头摆放满了银币,由工人手磨去掉杂质毛边,最终银币就算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