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记的残疾人也得到很好的照顾,赵贵看到有个失去了双腿的人坐在木制的轮椅上,有个妇人推着,这人就在门口晒太阳,眼前的桌上有炸花生米和炒鸡蛋,这个残疾人就那么惬意的喝着酒吃菜,脸上红通通的,油光发亮。
赵贵不知道那是和记的伤残jūn_rén ,他就认准一条,连个残废的人在这里都能活的这么好,他留下来,指定不会坏。
在大雪持续落下之前,赵贵也看到大量的土地被骑在飞驰战马上的人继续在划定明年的耕地范围,地方很大,相当的宽广,用肉眼是根本看不到头的。
据说那一片都是棉田,和记在未来两年准备再冲一下棉田的数量,要将棉田扩展到三百万亩左右的数字。
除了棉田外就是烟地,还有番薯地,总之处到都是生机勃勃,和记需要大量的人手。
赵贵看到一队从陕北过来的流民,满身都是破烂,脸都瘦的脱了形,他在松树口守备防御时经常看到举家出逃的逃民,和这边流民的形象相差不多,都是长期艰苦跋涉逃难,饥饿不停的撕咬着这些可怜人,直到他们抵达预定的农堡,洗了澡,换了新衣裳,吃上了逃难之后的第一顿饱饭之后,一切就和此前完全不同了。
赵贵见到了满地的陕北流民,见到了几百人一起痛哭的场面,当时他也哭了,不是为的这些陕北跑过来的流民,他哭的是辽东人。
为什么辽东那边还在受苦,为什么没有张瀚和和记这样的人去救他的家乡父老,为什么他不能留下来,为什么还得回到该死的女真人的地界。
这种愤怒的情绪在好多天后才得到缓解,而赵贵心中的渴望却是越来越浓厚。
立功,将妻子儿女送到宽甸,然后到草原上来安家落户。
从草原上现在的情形来看,张瀚已经掌握了全局,最少五十年内草原会一直富裕繁荣下去。
等汉人把大量的城堡墩台防线建立起来,草原也就和内陆差不多,只是更大的地盘,需要更多的土地和人手。
赵贵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生活在和记统治的地方,在和记统治区域,他浑身每个毛孔都感觉欢欣自如。
从商人们身边离开,赵贵向一个约好的茶棚的方向走过去。
他神色从容,走路的姿态不慌不忙,正如他的内心一样,没有什么可慌张的,没有什么可怕的。
在一个茶挑子下赵贵停了下来。
他要了一碗宽面,叫了一壶茶,店家又送了一小碟小点心,赵贵坐下来,慢慢的享用点心和美食。
和所有中年男人一样,在享受的过程中赵贵猛的想起自己的妻儿,很为他们遗憾,这样的环境和惬意的心理妻儿们享受不到,就算有李明礼照顾,赵贵也能知道自己的妻子此时在做什么……早晨起来,先不做任何事,而是小心翼翼的走出家门,看看左邻右舍,见那几个包衣家庭都安然无恙,这才彼此松一口气,然后再看看女真人的聚居区,也没有动静,所有人才敢打扫院落,做早饭,然后到农田里或是别的地方去劳作。
这是杀五谷之人以后的后遗症,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是真正安全的,也没有人知道女真人会不会在下一刻冲进来大砍大杀,把老人,女人,孩子,全部都砍杀一空,就象他们在此之前做过的那样,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是真正安全的,也没有人能确定危险何时降临,就算赵贵有李明礼的承诺的保护也不敢确定家人的安全,在遍布野兽和屠刀的地方,任何危险都可能在突如其来的地方终结掉一个人的生命,所以就算赵贵在家里时,吃饭时他永远不敢背对着院落,也不敢把自己的顺刀放在手够不着的地方。
随时警惕,随时反抗。
就算现在,赵贵怀里也揣着一把短刀,短刀很硬,抵得他胸口和腰间很难受,但赵贵不可能放弃那柄看起来很破烂的旧刀,是的,短刀很旧,是赵贵在战场上捡的,前主人应该是个小军官一类的人,刀子被他磨的异常锋锐,轻轻一抹就能划破人的皮肤和血肉,溅起大片的鲜血。
如果没有这柄刀,放弃了日常佩带的顺刀之后,赵贵怕是连觉也睡不着了。
在赵贵吃饭的时候,经常有人经过他的身后,然后他的全身皮肤都在发紧,每个毛孔都象针扎一样,他知道自己在流汗,在这种满地大雪,冰霜遍地的天气在流冷汗。
“冷静,冷静……”赵贵按李明礼教的呼吸办法,拼命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要尽快冷静下来。
“做为一个从辽中过来的人,你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一个面色和善的中年人坐在了赵贵的对面,他穿着城中和记官吏们喜欢穿的蓝色袄服,裁剪的相当贴身,料子很好,染色调配的很合理,从染色到布质看起来都很昂贵。
中年人的头发也梳理的很整齐,他的暖帽也是和民间的毡帽一样是圆笠形状,在落座之后,他取下了帽子,露出了网巾和网巾下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
从仪表上来说,这个中年人相貌堂堂,还有一点富贵气息,象极了青城中最多的一个群体中的一员,也就是商人中的一员。
没有哪个地方遍布着这么多的商人……很多商人是从买卖城退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