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余善承受的压力却有目共睹——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在他看来,每个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临阵斩杀校尉阚与成了他最大的心病,没人敢进谏,没人敢和他说话,只是沉默的等待命令。
他知道他应该当机立断,是继续进攻,还是立刻撤退,都应该尽快做出决定——辎重营被毁,他已经坚持不了太久的时间——可是他却迟迟不能做出决定。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决定。接二连三的受挫,让他对自己统兵的能力产生了严重的不自信。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不会有人听。在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之后,将领们心里会怎么想,如果他们拒绝执行怎么办?
时间,在余善的自我怀疑中一天天的过去。
其实这段时间也不是很长,前后不超过五天。可是这五天时间却几乎将余善压垮了,正当他鼓起勇气,准备再次发起攻击的时候,卫青、伍被率领十三艘楼船,五千步骑,出现在漳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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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枚皋,梁啸又惊又喜。他一个箭步抢上前去,紧紧地握住枚皋的手。“少孺,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枚皋哈哈一笑,拍拍梁啸的手,看向赵婴齐。梁啸会意,连忙介绍。枚皋听说赵婴齐是南越太子,脸色登时一变,却什么也没说。他和赵婴齐很客气的见了礼,这才拉着梁啸走到一旁。
“伯鸣,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把南越太子带到这儿来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梁啸笑笑,把南越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也是没办法,吕嘉的影响力太大,如果没有足够的身份,没人能与他抗衡。赵婴齐年轻,好骗。”
枚皋苦笑着摇摇头。“你还真是什么不择手段。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你胆子大,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伯鸣,我到这儿来,有两个任务。一是出使西羌还有些成绩,天子给我机会从军立功。二是天子托我带一件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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枚皋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薄薄的锦盒,递给梁啸。梁啸狐疑地打开一看,锦盒里的丝绸上,躺着一只用和田玉雕成的玉环。晶莹剔透,白玉无瑕,但不大,直径也就是三寸左右,小巧玲珑。梁啸把玩了一会,有些不解。
“千里迢迢,就为送个玉环?这玉环虽然漂亮,却多少有些菲薄吧。”
枚皋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拍拍梁啸的肩膀。“好啦,你就不要嫌菲了。为了这只玉环。令堂和翁主可是费了近两千金。”
“什么意思?”梁啸更糊涂了。
枚皋把刘陵献金助赈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只玉环当然是难得之物,但其价值并不是玉环本身,而是它象征的意义。玉器是礼器,天子赐玉,必有用意。环者。还也,有圆满之意。也就是说,这一仗打完,你可以回京任职了。”
梁啸掀了掀眉,这才明白枚皋的意思。原来赐玉环是表示和解啊。
“除了玉环。一般还会赐些什么?”
枚皋明白梁啸想问什么。他微微一笑。“玉玦。”
“玦者,绝也,断绝之意?”
枚皋点点头。“你不会希望有那一天的。”
梁啸没有吭声,将玉环收起,转身交给希娅收好,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郁闷。他倒不是心疼那两千金,就算没这回事,得知山东遭灾,捐两千金救灾,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对生杀大权操于人手,他却非常不舒服。
不管你多么努力,天子如果不愿意,你就只能处江湖之远。如果他不爽了,赐你一只玉玦,就从此恩断义绝,说不定还要你引咎自尽。
这算什么狗屁道理?
梁啸没有再说什么,问起了战事经过。枚皋也能感觉到梁啸心里不痛快,默契地岔开了这个话题,说起了他从长安赶到淮南,又赶到会稽,再赶到这里的经过。
枚皋出使奉职,天子任他为监军使者,从长安赶到淮南,成为朝廷与淮南水师的联系人,持节监军南征。他和伍被一起,率领改装后的十三楼船赶到会稽,与韩安国、卫青等人会合,从海路进攻东冶。闽越王郢没有料到这一手,仓促之下,只能出城投降。
很快,韩说赶到东冶,把梁啸、赵婴齐的情况告诉了韩安国。得知梁啸袭取漳浦,韩安国大喜,随即安排卫青、伍被率领步骑五千,乘楼船,沿海道,直奔漳浦。
“韩大夫已经传书大行令,将这里的情况通报给他。如果不出意外,大行令应该已经出兵,只是西线山岭重重,他能不能及时赶过来,就很难说了。伯鸣,我们能迫降余善吗?”
“我想不出余善现在还能去哪儿。”梁啸笑了。“你想问的是能不能斩杀余善吧?”
枚皋也笑了。“是的,陛下没有明说,但是我觉得可以借此机会将闽越收为汉郡,同时警告一下南越,免得他们再推三阻四,不肯纳质。”
梁啸微微颌首。“我也正有此意,之所以一直宣扬骑兵的威力,就是要让南越君臣从心底里认识到朝廷的实力非南越可以抗衡,收起那坐井观天之心。铺垫我已经做完了,现在该你们表演了。”
枚皋撇了撇嘴,开玩笑的说道:“你这铺垫铺得也太高了,我们哪能跨得上去,弄不好还得摔个鼻青眼肿。陛下说了,这百骑是交给你的,你也不往外推,再表演一次吧。”
梁啸哈哈大笑。“让我给卫青做锋将?我才不去呢。这样吧,我推荐一个人。”
“谁?”
梁啸转过头,看了看远处保护枚皋而来的韩说。“喏,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