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清晨,承明殿里灯火晦暗。这是一个万籁俱寂的时刻,冬日里的凌晨对侍卫来说可谓冰火两重天。不当值的人可以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当值的却要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夜里瞪着眼睛,守卫着这座威严的宫殿。
宫小二是一名内侍,一个月前千度交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活计——养鸽子,这些鸽子从哪里来的不知道,不过每只从远处飞回来的鸽子,腿上都绑着一条细小的足管儿。宫小二的任务就是准备好食水,任那些鸽子取食,然后在第一时间将竹管送到大监千度公的手中。
黑夜是最难熬的,宫小二的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打着瞌睡。十四五岁的孩子,最是贪睡。可宫小二不敢睡,他的前任就是因为当值的时候睡觉。然后被千度当众杖毙,足足打了一百多板子人都打烂了。千度公才开恩,让那些行刑的人一棍子打在头上。脑浆子都打出来了,宫小二看了吓得连尿了几夜的裤子。
从此之后,即便是夜里再困倦。他也不敢睡觉,口袋里就备着银针。屋子的角落里也备了凉水,这不但是鸽子的饮水也是他的洗脸水。实在困得不行,就用冷水洗一下脸。若是再困,那就只能用银针扎大腿扎手背。反正,那里疼就扎那里。只要能让自己不睡觉,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不过还好,这一个月来他都平安度过。只是,那鸽子笼却没有一只鸽子飞进来。
实在太困了,宫小二好像只是睡了一会儿。眼前似乎有人,不好是千度公。宫小二一下子就吓醒了,浑身上下汗津津的。赶紧跑到屋角的冷水盆里面洗了把脸,忽然他听见了“咕咕”“咕咕”的生声音。
循声望去,一只灰色带着白点儿的鸽子正在鸽子笼里吃着黍米。不时,还用喙蘸着水,梳理一下自己的羽毛。米分红色的爪子上,赫然绑着一只不大的竹管儿。
荆二今天睡得很香甜,千度告诉他。信鸽系统已经初步弄成,别的地方还没有建立信鸽站,不过平凉已经弄好。派去平凉细作,携带了五只信鸽已经成功混进了平凉城里。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再也不要等上十天半个月。最慢,三天咸阳就会收到消息。其实这也是拜云家的造纸术所赐,没有纸这东西信鸽可载不动绢布或者竹简。
西北到底下雪了,东胡大军没了退路。他们的活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征服平凉然后占据平凉。在荆二看来,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就要拉开序幕。而他,不仅仅是一名观众。还是最后摘桃子的人,三十万如狼似虎的秦军正在麃公率领下枕戈待旦。只要荆二一声令下,便会扑向平凉将东胡人消灭,夺得那座塞北坚城。
在灵魂中困扰自己的那个麻烦——云玥,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历史不会记得他,历史不会书写他。历史要记得,要大书特书的是自己。大秦之王——嬴政。至于云玥,撰写他的书籍会被扔进故纸堆。然后,一把火烧掉。传颂云玥故事的人,会被抓起来。活埋是一个好办法,既然他们喜欢歌颂一个死人,就到地下去歌颂好了。
“大王,大王……!”迷迷糊糊的荆二忽然听见了千度的声音,他知道出事了。否则,千度疯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叫醒他。
“什么事?”荆二没有起身,眼睛闭着问道。多年的秦王生涯,已经让他养成了处变不惊的气度。
“启禀大王,云侯……云侯似乎失踪了。”千度期期艾艾的说道。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叫醒荆二。从荆二的语气当中他就知道,荆二很不高兴。通常让他不高兴的人,都会死的非常难看。跟了这位主子多年,千度知道他比先王更难伺候。
“什么?”荆二一下子便从床榻上弹了起来,本来半眯的眼睛霍然正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千度,吓得千度都有些手足无措。
室内的宫人内侍都被遣了出去,此时室内只有荆二千度还有荆二的贴身宫人而已。这宫人,早被荆二收了房算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刚刚飞鸽传书回来的消息,云侯前往东胡前线视察军情。结果路上遇到东胡人的袭击,云侯坠落山崖。跟随云侯护卫郑彬回平凉的,就有咱们的一个内线。现在云侯遭到东胡人袭击的消息已经传开,平凉人心混乱,听说云侯的夫人齐国公主章佳已经抱着大公子去找过李斯与蔚獠。据说,吵得很厉害。平凉似乎大变在即!”千度一边说,一边将飞鸽传书回来的纸条递给了荆二。
荆二仔细看了几遍这纸条,竟然一时呆住。千百次梦里梦到的场景,今天居然实现了。此时的荆二是激动,是亢奋。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呆坐在榻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如果真要用一个词儿来形容荆二此时的表现,魂飞天外似乎是个不错的形容词。
“大王,大王……!”千度等了很久,见到荆二仍旧没有反应不由得大骇。找了一个湿湿的布巾子,蘸了水便往荆二的脸上抹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被冷水敷脸的荆二终于缓过神儿来,离体而出的魂魄似乎也归为到了身体里。一阵令人心悸,犹如夜枭一般的笑声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千度与那贴身宫人对视一眼,心中叫糟。这大王不会是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