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海,寒风呜咽似百鬼夜哭,小雪纷纷洒洒,苏牧一行终于回到了住处。
雅绾儿带着小丫头下去安排住处,仿佛真的要收下这小丫头,而苏牧则回到了陆青花的房间。
得益于此,苏牧终于得到了一些个人空间,不过如果这个空当往前移一些,或许他就能跟高慕侠多说两句话了。
其实从高慕侠假扮小厮,将饭菜送进房间的那一刻,苏牧就已经认出他来。
在雅绾儿这样六识五感敏锐到变态程度的看守之下,想要高慕侠叙旧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私底下做些小动作还是不难的。
眼下雅绾儿终于离开,苏牧也是长吁了一口气,陆青花见他难得放松,便低声问道:“见着人了?”
“嗯,见着了”
“确实是他?”
“嗯,是他无疑。”
陆青花听得苏牧如此回答,心里总算有些欣慰。
她对苏牧拥有足够的了解,又岂会一反常态让苏牧跟着柴进去喝花酒,这些不过是她与苏牧在雅绾儿和众多监视者面前演戏罢了。
她虽然不清楚高慕侠是否仍旧记得苏牧的恩情,也不确定高慕侠是否会报恩,将苏牧救出杭州,但从苏牧舒展的眉头来看,他对这件事还是十分有把握的。
苏牧给陆青花掖了掖被子,而后从袖中取出一物,竟然是一块木制的令牌!
“铨皇城司亲事绣衣暗察”
竟然是皇城司察子的令牌,而且还是一块空白的牌子!这个空白并非指牌子上面空白,而是说牌子上空缺了人名,也就是说,这相当于一张空白的任命书!
这是高慕侠临行之际,让父亲高太尉暗中运作,求来的一块牌子,正是替苏牧准备好的退路。
高俅虽然是当朝太尉,实则他手里头也没有太大的实权,能拿到这块牌子也着实不容易。
可别小看这块令牌,在大焱,想要成为皇城司的察子并不算很难,许多公侯勋贵的子侄都能够入编,可绣衣暗察却如同带御器械这等大内带刀侍卫一般稀罕!
可以说,绣衣暗察便是皇城司察子里的带御器械!
这牌子并非假货,需要高俅打通大大小小的人脉关系,并非在牌子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就能够生效,到时候查验起来,需要在官方有详实的备案,而苏牧眼下又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想要各方面的人手统一口径,将牌子的事情压下来,需要发动的资源实在太大。
或许也只有圣宠正隆的高太尉,才能办得到这件事情。
绣衣暗察这一官职承袭自汉朝时期的绣衣直指,也称之为绣衣使者,整个皇城司也就只有四名绣衣暗察,一位深入辽国,一位进入西夏,剩下两位却连一点点传闻都没有泄露出来过。
高慕侠求着父亲要来这块牌子,硬生生给苏牧打上了第五位绣衣暗察的印子,这样一来,哪怕千夫所指,也能够保得苏牧性命无忧矣!
当然了,前提必须是苏牧本身是干净的,如果他真的投了敌,哪怕有这块牌子,也难免不落得个人头点地的下场。
虽然只是没有任何交谈的一次会面,但高慕侠和苏牧都确认了彼此的真身,高慕侠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他不相信苏牧,又怎会将这一块保命的牌子偷偷交给苏牧?
人生最值得欣慰之事,莫过于在全天下人都质疑你之时,有个弟兄陪伴身旁,且对你深信不疑。
当苏牧从陆青花的房中出来之时,雅绾儿已经安顿好小丫头的事情,她的神色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嘴角微微翘起,像即将转晴的天气。
她跟在后面,回到了苏牧的住处,这才打开门,才发现窗台微微打开着,雪花已经铺满了窗台。
苏牧快步走过去,正要将窗户关紧,却看到窗台的积雪上似乎有一行字,苏牧心头一紧,但很快掩盖了过去,因为雅绾儿会从他的呼吸之中感知到他的情绪反应。
将积雪扫落,顺势见这些字给毁去之后,苏牧关紧了窗户,又让人准备了热水,好好泡了个澡,这才回到书桌前工作。
雅绾儿心挂着小丫头,见苏某如此,便换了两个看守,守住苏牧的房门,自己却是回去找那小丫头去了。
那两个倒霉的看守盯着苏牧的剪影到了后半夜,间中并无异常,苏牧似乎状态不佳,连连写错了,而后将纸张揉成团,愤愤地丢入纸篓之中。
这两位看守都是方七佛的心腹,知晓苏牧掌管着火器工坊,一直为火器的事情操心,见得苏牧彻夜钻研,也并未在意,反而心里有些佩服起来。
到了最后,苏牧越发的暴躁,那该死的窗户又被吹开之时,苏牧大骂一声,将手中的废纸团往窗户上砸,弹了一下便飞出了窗外。
情绪糟糕到了极点的苏牧终于在书房的小床上睡了过去,两名看守也终于放松了下来,今夜的任务算是完成一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