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杰不见人影,厉天闰责无旁贷地撑起了大局,四处奔走,又要追索潜入者,又要组织军士和民夫來救火,习惯了冲锋陷阵斩马杀敌的他,实是左支右绌,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稳住了火势,调遣赤眉营的精兵,将工坊重重包围,这才陡然醒悟,怕是又要中了苏牧的调虎离山之计,慌忙赶将回來,果见得苏牧从工坊之中逃了出來。
“哪里走。”
大吼一声,他便带着诸多亲兵扑杀而來,苏牧也是心头大惊,慌忙往仍旧烟熏火燎的营区深处逃。
这才刚刚闪入一座营房的后面,一道清风拂來,苏牧下意识便挥刀劈下,却被轻松挡了下來。
“是我。快跟我走,大伙儿汇合了,先逃出去再说。”高慕侠杨红莲等人已经汇合在一处,听到城门处的爆炸,已经知道又中了方七佛的计,连忙让燕青过來接应苏牧。
燕青对这里的地形早已了然于心,不多时便在这里等來了苏牧,然而苏牧却并沒有要走的意思。
“火药和火炮已经被方七佛运上了城头,如果不能毁去,或者制造混乱,梁山先锋军必定遭遇反扑,首战告负的话,这场仗可就不好打了。”
厉天闰和诸多赤眉营追兵,甚至方杰都一同往这边追赶,燕青见得苏牧还有闲功夫分析大局,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可苏牧却似毫无察觉,继续说道:“我还留了后手,但厉天闰和方杰显然不会放过我,目今之计只有我引开他们,你和慕侠他们务必到辕门处,将金枢等一众匠师救下來,他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不行。不管营区还是工坊,包围圈都快合拢了,再不走就会被包了饺子,你想当英雄我不反对,但也别带着我们去投死。”
中了方七佛的计之后,燕青也感觉大势已去,俨然事不可为,此时不走,便再也走不了了。
“师兄。”
苏牧猛然一喝,用力抓住燕青的肩头,严肃地直视着燕青,果决地沉声道。
“城外便是夜袭的梁山兄弟,他们乃至于师兄你,都太过低估火炮的威力,咱们要是袖手旁观,这场夜袭就变成最大的笑话,到时候朝廷大军一到,军心已经受挫,以童贯这阉宦厮的作风,少不得要杀鸡儆猴,用以立威,到时候梁山军的弟兄们该如何自处啊。”
苏牧这一番话振聋发聩,燕青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虽然心里嘀咕着,明知道火炮威力这般大,你为何还要给方七佛助纣为虐。
然而他并沒有开口,深埋着头,也看不清表情,短暂的沉思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來,毅然道。
“既然你要送死,我不怪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苏牧心头大定,捏了捏燕青的肩膀道:“一定要救下金枢和那些匠人,然后去找柴大官人,切记。”
燕青难掩目中悲愤,沉重地点了点头,苏牧露出欣慰的笑容來,缓缓站起身子,提着长刀,扫了即将赶來的追兵,迟疑了一下,头也沒回,留给了燕青一个侧脸。
“师兄,师父说他从來沒有怪过你”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燕青心底最深处的伤痛,他的眼眶顿时湿润了起來,看着苏牧离开的背影,他紧握手里的短弩,轻声喃喃道:“保重了师弟。”
当燕青回到集合点之时,杨红莲和陆青花的心头不由一沉,因为她们沒有看到苏牧。
“他”燕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据实以告,本以为两位女儿家会哭哭啼啼,少不得喊生喊死要去救苏牧,岂知红莲和陆青花却异口同声道:“去救人。”
她们并非不心疼苏牧,而是她们太了解苏牧,他决定了的事情,就沒有人能够改变,她们所能做的,就是替他去完成这些事情,因为她们心里很笃定,这个家伙,不会死在这里。
他也会死,但不会死在这里,也不会死在任何一个战场上,因为他曾经答应过,总有一天,他们会在一个桃源样的无人之地,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他沒有失信过,以前沒有,以后也不会有,这一次更不会。
听说苏牧只身一人引开追兵,给他们制造机会,高慕侠等人的心头也是沉重之极,但已经沒有时间留给他们去悲伤和担忧。
无论是厉天闰还是方杰,他们此刻已经知道,工坊本來就是空的,这不过又是方七佛的另一个骗局罢了。